此话一出,一片哄笑之声。
孔伯低声说:“……乌糟事,说出来怕污了先生的耳朵……”他见郁宁没有厌恶的意思,还饶有兴的听婆娘们说三道四,孔伯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只道:“您听着就是。”
这一阵哄笑之声未尽,里头就走出来一个削瘦的老妇,满脸愤恨,她一手叉腰,一手揪着一个哭得满脸是泪的年轻媳妇的衣襟,那个年轻媳妇也很瘦,但想是因为年轻的缘故,看上去要比老妇好很多,没有那么许多尖酸刻薄之相。
“谁家媳妇不是那么熬过来的?!什么叫我刻薄她!”她尖声说道:“看风水的先生都说了,就是她八字不好,克了我家!她没来之前我家二郎还好好地,还要去考秀才!她一进门,我儿就卧病在床!现在就差一口气了!——我告诉你们!就是我家二郎去了,也不要这贱人守我家的寡!”
又有一个老婆子扬声说:“老婆子活了一把岁数了,还没听见哪个风水先生管起人家小媳妇八字来了!莫不是你见她娘家无人就寻了个借口要把她卖了吧!”
“放你娘的屁!”王媪与那老婆子对骂了起来,一时污言秽语不绝于耳,郁宁这种看惯了网上对喷的人都不禁觉得大开眼界。
“莫要血口喷人!污我清名!”突然有一个男声喝道,众人一静,自屋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着稠衫的中年男子,头上扎了一个道士髻,留着一律小山羊胡子,一手托着一个罗盘,一手负在身后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一幅世外高人的模样。他皱着眉头,显然是对这里围观的人很是看不上眼:“王媪若是信我,就将你这个媳妇逐出门去,你家儿郎不出三日,定然能够痊愈!”
众人窃窃私语了起来:“这就是那个风水先生?看着很是仙风道骨,像是有两分本事!”
“风水先生都说了,我们还是别管了吧……”
郁宁和孔伯道了个饶,自己则围着王家的宅子转了一圈。顾国师之前也给了他点作业,他自然是没有忘记的,虽然到现在也没背上一个礼拜,但是那本书是顾国师一手所撰,许多地方说得都浅显易懂,郁宁不禁开始互相印证了起来。
王家宅子与其他庄户人家的别无不同,不过似是祖上阔过,他家的宅子是用青砖垒起来的,不过年久失修,在北边塌了一片墙,这家人倒也是大气,这塌了的墙的房间就干脆用来养鸡鸭了。这外面的篱笆倒是泥上面插了竹编的栅栏做的,圈了门前一片地儿。在篱笆墙内的南边角落有一口井,井盖上压了一个十分厚重的石磨,看来这口井应该也是废弃不用的。
郁宁一边看一边印证着自己所学,却总觉得仿佛哪里缺了一块,他家这样的风水确实是对家中男丁不利,但是听她们方才吵闹的内容来说家中儿子卧病在床不起许久了,就差一口气就要归西,照理说不应当这么严重才是……便走回了原处,问孔伯说:“他家卧病在床的,是不是次子?”
孔伯一怔,点头称是。
“真的就差一口气了?躺了好几年了?”
“自她家二儿媳妇进门,就66续续不好了,这几个月连水都快喝不下了。”
郁宁听完皱了皱眉头,喃喃道:“那不应该啊……”
“行了,既然结论已出,某就走了!王媪,切记照我所言行事,不然你家儿郎性命难保!”那风水先生疾言厉色的说道,一振衣袖,转身就要离去,王媪连忙放了媳妇去拦住了他,搓着手说:“先生,我们这村子里头都没有几个识字的人,相邻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将这贱人叉出门去家里还要听先生您指点呢!”
说着,王媪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两银角子塞到了他手中。那风水先生颠了颠手里的银角子,满意的眯了眯眼睛:“还算是懂点道理,快快将你那媳妇逐出去吧!”
“是是是!”王媪转身一把扭住媳妇的胳膊往外拽,那年轻媳妇又哭喊起来,声声泣血:“娘!二郎病重!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您不要赶我走!”
孔伯摇了摇头,一副可惜的模样,旁边有个老婆子低叹了一声说:“这丫头也是可怜,原本也是秀才家里的女儿,她爹熬了几十年也没考上举人,病恹恹的要吃药,她娘没法子这才把她嫁了王家二郎。说来她爹也算是王家二郎的先生,这王家娶了恩师的女儿却这样刻薄!真是够不要脸的!”
郁宁听罢,皱着眉头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忍住,扬声问:“先生可否一叙?”
“郁先生?”
“郁先生怎么下山了?”
“郁先生也要参合这事儿?莫不是这风水先生哪里不对?”
外面围观的婆娘们这才现郁宁也在这里,郁宁在村子里是难得的好名声,那回马匪来割草,全靠着郁宁才救回了几条人命。为人平和近人,出手又阔绰,村里有个取名念信的活儿也从不推拒,自然是得人敬仰的。婆娘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让郁宁走了进去。
那风水先生一怔,这一群婆娘里头冒出来一把温润好听的嗓子总是引人注意的,人群纷纷散开,郁宁怀抱着猫儿走了进来,姿仪得体秀雅,端的是一派斯文读书人的风度,那风水先生摸了摸山羊胡子:“你是何人?”
有人替他答道:“这是在山中苦读的郁先生!”
王媪见他来也收敛了一番,但仍是一副尖酸模样说:“郁先生莫要管我家的闲事!这害人精我今天是非逐出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