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走到窗户边,朝重症监护室望去,傅老头花白,平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数月不见,已然老态龙钟。
傅知延去世的消息,几乎摧垮了他,这一年来,他药不离身,迅衰老,虽然他平素并未表现出半点难受的模样,甚至还时常对外人说,我孙子是为国捐躯,是英雄烈士。
他只为他骄傲,但是家里人知道,他的难过,他的悲伤,从来都不会少。
一天之后,傅老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他依旧昏迷,并未醒过来,但是家人已经可以进去照料,按照医生的话来说,便是命数将尽,活一天算一天,傅老的岁数,已经很长寿了,劝他们要想通透。
两夫妻和叶嘉轮流照顾着傅老,在医院里,两个孩子也都住在了医院,傅时是真正担当起了大哥的角色,照看着什么都不懂的汤包,半点没让叶嘉操心。
黄昏时分,叶嘉刚刚给爷爷擦了脸,喂了一些自己在医院小厨房熬的稀粥,回头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我。”电话里的声音,让她的心跳骤然加,那个声音!
“知…知延哥?”她颤颤地问。
“我是秦靳。”
就在这时候,一声“滴”在病房里突兀地响了起来,叶嘉注意到检测傅老的心电图设备上出现了波动。
“你走了?”他问。
“家里出了点事。”叶嘉略带了一些失望,向他解释:“爷爷住院了。”
“严重么?”电话那头他声音有些急切,是拼命压抑的急切。
“嗯…有点严重,医生说小脑出血,是没有办法恢复如初,现在依靠药物控制,能活多久…都…”叶嘉心里一酸,捂着嘴,没说下去。
就在这时候,心电图再度波动了起来。
叶嘉突然说道:“那个,你能不能…”
“有什么就说。”
“你的声音,跟我丈夫很像。”叶嘉走出病房,压低了声音对秦靳说道:“爷爷应该是能够听到声音,我想…”
“你把电话给爷爷,让我跟他说几句。”秦靳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谢谢。”
叶嘉来到爷爷的病床前,爷爷插着氧气管,双目紧闭。
“爷爷,我找到知延哥了,他没有死。”叶嘉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他有话要对您说。”
她说着,将电话放在了爷爷的耳边。
电话那头,秦靳的声音已经近乎哽咽,叶嘉不知道,但是爷爷都听到了。
“对不起…”他跪在地上,拿着电话,躬起了身子,强忍住情绪的剧烈起伏,捂着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忍住了心头强烈的悲伤:“爷爷,对不起。”
一滴眼泪,从傅老紧闭的眼角滴落,无声无息地侵湿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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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不少亲朋好友,还有爷爷的战友们都赶过来探病,不过都是站在病房窗户边,朝里面远远地望上一眼。大伙安慰着傅家二老节哀的时候,也都不免带上傅知延,这又加重了二老心头的悲伤。
叶嘉刚刚从休息室出来,正四处寻找汤包,走到病房门口,正巧徐老从病房里走出来,叶嘉见他,立刻迎了上去:“徐爷爷,您也来了!”
徐老的头也早已经花白,脸上皱纹更盛,但身形似乎还依旧健朗。
“嗯,今天早上的飞机,刚到,这就过来。”
“您的身体可好?”见到徐老,叶嘉显然很高兴,也很亲切。
“都好。”徐老朝着病房里望了一眼,叹息了一声:“只可惜,我这老伙计…”见傅家二老过来,徐老便没有说下去,又兀自寒暄了一番,叶嘉送他走出医院大楼,徐老方才问道:“这几个月,你可是去了南城?”
叶嘉点了点头,这件事她瞒着傅家二老,不过瞒不住徐老,索性便对他直说:“是。”
“有知延的消息吗?”
叶嘉踟蹰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本来是想提一提那个奇怪的秦靳,不过转念一想,本就是虚无缥缈的感觉,说出来,万一不是,徒增伤感罢了,索性便没有提及。
徐老叹息了一声:“唉,有些事,还是不要太过执着了,能放下,就放下吧…”
送了徐老离开,叶嘉重回病房,傅时从走廊里过来,她问道:“见着你妹妹了?”
“她不是一直都在病房陪着太爷爷么?”傅时答。
叶嘉皱眉,进了病房,看到汤包正艰难地从病床下面爬出来。
“汤包,你在干什么?”叶嘉走过去,将汤包从床下面抱出来,用力拍了拍她的衣服:“怎么跑到床下面去了?”
“我…看到有…有坏人进…进来,就…就躲起来了…”汤包结结巴巴地解释。
“刚刚那个爷爷是太爷爷的好朋友,不是坏人。”
然而叶嘉话音未落,突然心电图一阵异常波动,之后,成了一条直线。
叶嘉呆住了,而后好几个医生护士跑进了病房,开始进行急救,叶嘉被护士拉出了病房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全身一阵阵地冷。
傅家二老得知动静也赶紧跑了过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站在窗边,紧张地盯着病房里的动静。
没多久,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对他们摇了摇头。
“准备后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