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看完默默地将册子递给邢夫人和李纨。
邢夫人只顾着抹泪,哪里还有心思看那册子上的写的什么,现在脑子糊成了浆糊,只哭道:“你拿给我看我又不懂得这些,日常也皆是他们男人家的事,我们在后院哪里知道这些。”
贾母便呵斥道:“瞧你这个媳妇这点出息,你倒是‘三从四德’的。只是这贤惠得也太过了!你如今也是孙子儿子满眼了,还还怕你屋那个男人使性子,平日里什么都由着他,该管教的也不管教,你还指盼着我这个婆婆来帮你管教了?
管教多了又说碍着你了,我这个老婆子也就想着睁眼闭眼随着你们糊弄了去,死了也便好了,可想这老不死,老不死。”
邢夫人一听哭得更慌,满面通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平日还没劝过他么,老太太如今这般说我,媳妇也觉得冤枉,他若是能听我一句,我还是如今这样儿?我也是不得已啊!”
老太太一听火更大了,便道:“他若是要杀人,你也由着他去杀人?他若是让你去杀人,你也替他去杀了?如今你也想想,你那兄弟媳妇是个什么下场,你以为你啥事不管就能脱了手了?就只顾着躲在后院里享福了。
现在府里有多少银子,还能风光几时?你可去看了?现在凤姐儿一个人,上上下下由着她在操心,如今孙子也生了,她可有力气管这许多,你便由着她一个人累死累活了。你这头一点给她搭不到力,还尽拖后腿了?
上次还想由着那孽障来找我这老婆子讨要鸳鸯,若是连鸳鸯也被你们拉去了,关在那后院里当个愚妇,这贾家谁来管理这些个?
如今可好了,府里收的岁贡,你一个当家主母啥事不知,你还有脸了?合着,你是盼着我这个老婆子什么事给你做好了是吧?
这上上下下只道你这个大太太愚腐、软弱、没个主见,我说你不止这些个,你还自私、虚妄、无知……”
邢夫人被贾母说得浑身抖,也不敢作声,只低着头抹着泪。
贾老太眼见儿子孙子都被抓了,现如今府里成这样,窝了一肚子气,不往她身上撒又往那里撒呢。
鸳鸯赶紧地上前去给贾母顺背,又道:“老祖宗还是消消气吧!”
“消气?我怎能消气,你且看看我这两个媳妇,都是什么东西。大的一个只顾着自己,二的一个只顾着娘家。这生生把自己给折腾没了,也怪我由着他们闹,我就想着我都七老八十了,享点这些清福,眼里就不想见这些脏的烂的,如今倒好,儿子都被关进去了。
我可如何去见我那国公爷啊……”
贾母说着又婆天的哭起来,又指着邢夫人好一阵骂!
“你作为嫡母,把个迎春管成什么样了,把自己家的侄女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指着她在迎春院里瞎糊弄,你倒以为我全不知了?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老婆子死了……
你以为你管着你那侄女人家就念你好了,这全府上下都知道你虐待她,只有你自己每个月还扣她一两银子贴你那兄长。
你要补贴你便自己补贴去,你差那一两银子吗?你偏要落个话柄给人家说你的不是,我看你便是活该,你就是又蠢又扣,小家子气……”
贾母越骂越气,只骂得邢夫人差一点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李纨在一边也是听得整个人瑟瑟抖,倒是从没见过老祖宗过这般大的脾气!
黛玉在一旁默不作声,也知老太太憋了这许久,总得找个理由泄出来。
这府里的男人皆不中用,要说责任最大还是老太太,几个儿子孙子都给宠成这样,只占着富贵享受,却不知这富贵却是皇上给的,皇上要给便给,不想给了随时也便收回去了。
老是占着先祖的富荫自己不争气,朝廷的白饭也不是管世世代代的,总有一天要衰败的。
却不知如今大清朝,这样的不争气的世家还有多少,这些吃着皇粮,正事不干,只管享受富贵的纨绔公子些又有多少。
见自己的外祖母气成这样,黛玉只得叹口气道:“外祖母,先回屋歇着吧!这两日我先帮着管着,您老可还放心?”
贾母这才缓了一下面色,拍了拍黛玉的手道:“我只瞅着指望你了!”
黛玉便着鸳鸯扶着贾母回屋歇下了,自个儿只叫了李纨和三春留下,还有平儿,小红紫娟在一旁守着。
又让邢夫人也回去,邢夫人被骂傻了,被丫头婆子搀下去的时候人都不怎么清醒了。
黛玉瞅着留下来的人,便冷着脸道:“如今二嫂嫂刚生了孩子,也不便于管事,大嫂嫂又性子软弱了些,这贾府里边几十年的滥竽之数岂是一天两天便能顺理好的?刚才老祖宗的话你们也都听了,若是还想靠着爹爹,嫡母,舅舅,叔叔给自己做主也便断了这份念想罢。”
探春一听也便抬起头来,眼里闪着光,便道:“听说我们不是男人,若是个男人也不至于把家败成这样。我偏又生个女儿家,还是个姨养生的……”
说着也便哭起来,迎春也跟着抹泪。
之前老太太说邢夫人往她院里安人,她却一概不知的,这忽然说起来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后来细想才又开始后怕起来。
只想到自己也是个庶女,之前也占着是养在老太太这边,与嫡母也没什么亲的,现在大了分了院便让她自个人处理这些事,她哪里处理得来,还不是被牵着鼻子走便罢了。
只说自己在府中的地位那是一天不如一天,先是司棋越来越嚣张了,她一概是使唤不住的。后又惹出与男子私传信件的事,这难免让迎春的名声也一并坏了去。
可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办法呢,只盼着有一天父亲给指着一门好亲事便也罢了,可现在父亲也被抓了,这府里一应也就没人了。
想了半天,迎春也开始没头脑地哭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