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徐长宁听到“大老爷”三字,心下便似堵了什么,神色却不露分毫,回头对缨萝与君桃道,“看来是我耽搁了时间,咱们快些走吧。
两婢女笑笑,便提着灯引着徐长宁沿着冗长的甬路走向垂花门。
黎明前的天色更显幽深,远远近近的灯光闪烁,就像一只只萤火虫。
垂花门前,有婆子笑着行礼:“四姑娘。”
徐长宁微微颔,迈步过门槛时,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摸向左耳坠,噬心蛊竟然不见了。
难道它逃走了?几时逃走的?
心下疑惑,徐长宁却悄然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的经历太过离奇,她周围的环境会莫名变换,让她经历完全陌生的人和事后又闪回到现在,而那个陌生青年和噬心蛊的存在,更证明了她的“预知”能力,这对她十八年的人生来说着实是不小的冲击,着实不想再多一个刺激了。
正如此想着,徐长宁的左眼忽然出现了一个她根本不可能看见的画面。
由上向下的视角,二夫人梳着高髻,斜插着银凤钗,行走时凤钗上的流苏和身上宝蓝色的锦缎被子呼应着冷光,她一手搭着二奶奶狄氏的手臂,有四个丫头在她前头提着灯引路。
随后,徐长宁的左耳听见了二夫人的咒骂声:“那个小贱人,引我在老太君跟前出丑,我早晚要弄死她!”
画面和声音忽然消失,眼前又只剩垂花门外的小院和引路的婢女。
一切只生在一瞬间,徐长宁面容镇定,心里却已经惊涛骇浪。
她感觉到了噬心蛊那种得意又炫耀的心情,刚才她左眼左耳看到听到的,就是噬心蛊所见所闻。
原来与一只虫子心意相通,竟还有这个意外收获?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她就感觉到了噬心蛊的怒意,仿佛在怪她嘲讽它是只虫子。
出殡的过程复杂冗长,因没找到三堂兄的尸,也只能立下衣冠冢。
整个葬礼的过程,噬心蛊都像炫技一般,让徐长宁看到了不少她原本不可能看见的画面,听到了不少人的低声耳语。
回去的途中,徐长宁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缨萝将一个温度适中的黄铜雕花暖手炉放在她手边,徐长宁便微微一笑,将手炉抱在膝上。
温暖隔着一层锦缎浸入手心和指尖,徐长宁理清了思绪,心内一片豁然。
小蛊虫,既然你还有一个名字叫同生蛊,你我便同生吧。
念头刚起,她感受到另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平和与认同。
额头上一直隐隐作痛的伤口泛起一阵清凉,纱布下的伤口竟不疼了。
回府后,徐长宁趁左右无人时掀开纱布对镜查看,现伤口竟好了大半。
感受到噬心蛊那孩子气的炫耀情绪,徐长宁不由得再度震惊。
原来噬心蛊还会疗伤?
或许,她还要感谢那个意图操控她的人。
徐长宁将纱布重新包好,唇边泛起个玩味的笑。
三堂兄出殡后,阁老府的一切都走上正轨,日子并不会因为少了二房的一个少爷而过不下去。
徐长宁安心又养了几天伤,每日只跟着孟氏去给老太君晨昏定省,就被允准回到清欣园一家子团聚,与母亲和大嫂谈心,与两个可爱又调皮的小侄子一起玩耍,日子过的无比舒心。
唯一让她心里不快的是她的父亲,当朝阁老徐滨之,一直都没有露面。
这个当年口口声声说最疼她,却在关键时刻抛弃了她,一手将她推给北冀国的罪魁,如今也毫无愧疚,根本就没将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三月初四,殿试放榜的第二天。
老太君的荣鹤堂桃花儿开得粉霞一般,热热闹闹的粉红了半边天。
徐长宁额头的伤已经痊愈,一手牵着徐天佑,一手牵着徐天宝,笑眯眯地在桃树下玩,左耳和左眼却探查着屋里的动静。
穿着墨绿色比甲的婢女将白瓷茶碗端给老太君。
坐在下手位的三夫人李氏笑着道:“陈公子高中榜,得了个状元,说不得要来个双喜临门的。”
老太君笑着点头,啜了一口白瓷茶碗中的蜂蜜水。
二夫人一身宝蓝褙子坐在另一边,只阴沉着脸不言语,老太君见了,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二奶奶狄氏见婆婆如此不合时宜的冷脸,急忙打圆场:“三婶说的是呢,‘金榜题名时’陈公子都占了,大伯父是陈公子的恩师,想来必定会亲上加亲、锦上添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