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凛寻他时,也曾四下打听过叶卿之母亲的消息,她毕竟是大家闺秀,未婚先孕已是天大的丑闻,总算她父母不舍得杀她,将她赶出了家门去,她一人辛辛苦苦将叶卿之拉扯长大,叶卿之未及束,她便已去世了。
何凛不知该说什么才是,他想叶卿之提起此事时许是很伤心的,便轻轻握住叶卿之的手,说:“现今你已寻到了此处,此处便是你的家。”
叶卿之也抬眸望着他,那眼中不见惊慌,也没有他平日的畏缩,带了分难以言明的神色,何凛这才现他这位小兄弟生得清逸俊朗,眉目风流,那眸子一转,斜眺着望了他一眼,何凛便觉心中微微一酥,匆忙松开了手,转过头去。
劫船之事极为顺利,他们将水龙帮耍得团团转,又得了几箱金银,照规矩除去受伤弟兄的抚恤,何凛散了其余钱财给两岸穷苦百姓,叶卿之在一旁出谋划策,告诉他应当如何去笼络民心。
何凛对他越信任,寨中长老弟兄也对叶卿之刮目相看,想或许有一日,叶卿之的确能将这水寨扬光大。
转眼叶卿之在水寨中待了近一年光景,周遭百姓已将他们称为义士,往年他们虽也劫富济贫,可用的方式毕竟不对,有人谢他们,唤他们义贼,那毕竟还是贼,实在难听得很。
何凛觉得叶卿之虽是贪生怕死了一些,可也还算得义气,聪慧过人,又生得眉清目秀甚为好看,与水寨中那肌肉虬结的大汉大不相同,便越来越喜欢他这义弟。
这喜欢与他喜欢寨中的兄弟们不一样,自那日安慰叶卿之后,他心中就仿佛住进了一只贪玩的猫儿,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心尖。他见着叶卿之时,那感觉便稍稍平缓一些,可却只如同隔靴搔痒。叶卿之倒成了他日间的唯一寄托,他每每见叶卿之与寨中长老们商议要事,满腹胸有成竹而眉目得意之时,那心中便也随着叶卿之高兴,若叶卿之皱一皱眉头,还未曾说出半句不好,何凛却已开始替他心疼了。
何凛不是傻子,他自然知自己是得了什么“病”。这病无药可医,他也不想去医治。
一日寨中饮宴,叶卿之喝得多了,双颊酡红,拉着寨中兄弟,非得一个接着一个与他们碰杯子,何凛无可奈何,担心他明日宿醉,便匆匆将其余人赶出去,叶卿之倒死乞白赖地攀到了他的身上来,攥着他握着酒杯的手,嘟嘟囔囔说:“义兄,今日无论如何……你也得和我喝这一杯。”
他低垂着着头,眼角被烈酒烧得有些红了,微微呼出一些热气,喷到何凛的手背上,将何凛的心魂都勾了去,何凛呆怔怔看着他,目光从他微微红的耳尖移转到垂落的丝间,再缓缓到露在领子外的脖颈上。
叶卿之喝得多了,那白皙的肌肤下透着微红,诱人得很。何凛想自己大约也喝醉了,他抑不住俯下身,那双唇方才接触到叶卿之微微有些烫的脖颈,叶卿之便已猛然推开他,跳了起来,蹿出到几步之外,惊得目瞪口呆。
他毕竟喝多了酒,口齿不清地问他:“义兄……你……你……”
不待何凛解释,他捂着自己被亲着的脖颈,神色怪异,转头便跑了出去。
何凛这时才觉后悔不已,喝酒误事,而他喝了太多的酒。
可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低头望见桌案上的酒壶杯碟,忽而便觉无名火起,将那些杯盏尽数摔到了地上,瓷片碎落满地,他一颗心也一同一沉到底。
次日再见叶卿之时,叶卿之虽是神色如常,可对他已有了些许抵触的情绪。
何凛也不去与叶卿之解释,既然叶卿之已知道自己喜欢他,他便大大咧咧地与叶卿之送东西,对叶卿之百般地讨好,坦坦荡荡地追求,反倒是令叶卿之有些慌了。
春日花开,他便颇为笨拙地将山花插满叶卿之的屋子,一春艳色尽被敛在斗室之中,叶卿之惊愕过后,脸上竟也被那□□映照出了几分笑意。
可不过数日,花枝尽数枯萎,落得地上尽是枯枝败叶,山花上难免带些小虫,却毒得狠,咬了叶卿之几口,痒得他彻夜难眠。
夏日炎热,何凛自瓜农手中亲自挑了瓜来,用井水镇了,送到叶卿之手上,一口咬下,沁人心脾,尽消暑意。
可他不知叶卿之肠胃偏寒,被他骗着多吃了几口,就几乎住进了茅厕里,上吐下泻,恼得好几日不肯理他。
秋日他邀叶卿之登高赏花,爬了一天的山,累得叶卿之腰酸背痛,说什么也再不肯与他去第二次了。
这一年光景过去了大半,他做的尽是些奇怪事情,每每惹得叶卿之不痛快,眼见着已是秋末,算一算叶卿之也在寨中呆了一年多的光景,两人的关系不曾有半丝进展,反倒像是退步了一些。
何凛垂头丧气,满心愁怨苦恼,如此吊了几日,水龙帮又上门闹事,与他们争一处地界,这本是极为寻常的事情,水龙帮隔几日便要来闹一闹事,何凛并未上心,可这一次却与往常不一样了。不久那处分舵的舵主仓皇来报,说是水龙帮动了真格,几乎已要将他们一个分舵打散了。
一时间众人惊诧不已,不明白水龙帮如何就忽然开始疯了,何凛召了各长老堂主商议此事,却在何人带领兄弟们前往分舵一事上起了争执。
何凛觉得此事棘手,自然要由他亲自去,可叶卿之却不同意,说是哪有大将亲上前线的说法。两人争了许久,都带上了些怒气,越针锋相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