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个爬墙头的白净戴眼镜同学,这时候已经成了瘦高秃顶的中年男人,端着一杯茅台,脸比桌上的澳大利亚大龙虾还要红:“李总,小时候我太皮了。后来一直没有机会跟您当年道歉。今借着一杯酒,恳请您原谅我。”
他们对李文军的称呼,已经从当年的“军少”变成了李总。
李文军却觉得更讽刺。
他不相信什么良心现,毕竟当时那几个人是在生意上遇见了点问题,走投无路,才来找他。
他们想他借钱给他们救命,别说是为这件事道歉,就算是李文军叫他们跪下叫“爸爸”,叫他们给他舔皮鞋,他们都会笑着照做。
不过李文军并没有这么为难他们,只是淡淡一笑:“我家人死后,就不怎么喝酒了。各位心意领了。”
另外一个,当年那个负责在下面当脚踏的黑粗少年,后来已经成了黑粗中年人的同学,叹气:“唉,我们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听了王小兰的怂恿,去干那种缺德事。之后我每次见到军少都觉得好惭愧。”
李文军年少时也一直没想通这几个人为什么平白无故要陷害他,到那时才彻底明白。
原来是王小兰。
他们觉不觉得抱歉,他不知道,反正他觉得王小兰挺抱歉的。
矿区被县里宣告破产后。王永青作为参与矿区破产清算的主要人员,打着处置资产,安置职工的旗号,最后又捞了一,还给子女和老婆都安排了不错的工作。
王永青的小舅子吴仁甚至还开了个玩具公司。
李文军怎么可能让吴仁这么舒服。他动了动手指就挤兑垮了吴仁的公司,让他负债累累。
吴仁一蹶不振,最后成了流浪汉不知所终。
王小兰嫁了个渣男。
一切强加在李文军身上的虚假罪名最后都在那个渣男身上变成了现实。
那渣男赌博玩女人整日游手好闲,在王小兰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把她打到流产从此不能生育。
大家竟然还说,王小兰只是因为把李文军的影子投射到了渣男身上,唏嘘不已。
李文军原本觉得王小兰可怜,再说王小兰怎么也是他同学,虽然讨人嫌,却没害过他,他本来打算跟她相安无事。
现在,他知道了,是王小兰指使人陷害他,怎么能忍?
要不是王小兰,他怎么会百口莫辩,一辈子抬不起头?
要不是王小兰,他怎么会从阳关云端坠落到泥坑,一步一步错下去,最后家破人亡,无法挽回?
王小兰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没有借钱给那几个人。
在他眼里,他们死有余辜,他怎么可能出手救他们。
然后,他动用了一点关系,让王小兰被开除了。
王小兰最后有点疯疯癫癫的,没活几年就死了。
他以为这样痛快淋漓的报复会让他放下心里的五座坟墓。
结果他现没有人可以憎恨以后,就只能恨自己。
然后是无边的空虚和寂寞。
但凡当时有个人拉着他,他也不会做得这么绝。
顾展颜沉默了一下,小声说:“不恨她吗?”知道是王小兰做的,还不报复王小兰,不像是他的作风。
王文军点头:“恨,刚知道的时候,我真的很恨她,每想徒手把她撕成碎片。”
顾展颜又沉默了一下,问:“那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