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换马,最快十个时辰就能到京。”崔恕放下,沉声道,“今明两日需要办的事情我已经在纸上写了,你留下处理。”
齐牧明知道劝不住,却还是试探着说道:“主子,如今正是紧要关头……”
崔恕淡淡看他一眼,齐牧心里一惊,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若是有需要做决断的事情,飞鸽传书给我,”崔恕抬手取下壁上挂着的范阳笠,齐眉戴好,道,“最迟后日一早,我就回来。”
崔恕快步走出门外,翻身上马,冲出去时,一张脸已经沉了下来。
她怎么敢!
无论她逃到哪里,无论她如何狡诈,既然招惹了他,此生此世,休想逃出他的手心!
行宫中。
崔道昀站在窗前,沉声吩咐道:“汤升,你安排几个妥当的人,赶在天黑之前送她回江家。”
汤升道:“此时谢校尉正在询问贼人的事,等问完后,奴才就差人送江姑娘下山。”
崔道昀点点头,忽地又道:“这几天,在背后议论的应该不少吧?”
汤升服侍他数十年,最是知道他的性子,此时不动声色答道:“奴才并没有听见什么议论。”
崔道昀便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许久才道:“之前去查江家的那些人,让他们继续查。”
惠妃死前不久,皇帝曾突然下密旨,命他追查十六年前与江家有关的事情,只是惠妃一死,此事又突然叫停,就连之前查到的线索也都在皇帝的命令下付之一炬,汤升自那日见到糜芜,便知道旧事只怕还要重提,此时也并不惊讶,只是答道:“是。”
“有任何进展的话,即刻报给朕。”崔道昀道。
至少,他要知道事情是不是如他心中所想。
汤升走后,殿中恢复了寂静,崔道昀慢慢踱回来,心中竟有点犹豫。如果查到的结果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那种,该如何处置她?
仔细想来,她何等无辜,又是何等可喜,虽然只是短短两天,但他如今,却是真的想要留她在身边。
可如果留下她,日日对着她那张脸,又让人情何以堪?
崔道昀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挽月啊挽月,如今你倒是轻松了……”
偏厅中。
谢临看看在旁服侍的宫女,微笑着说道:“可否麻烦这位姐姐给在下找些墨?在下需要记录江姑娘的话。”
谢临的请求,向来没有几个女子可以拒绝,那宫女红着脸去了,厅中一时只剩下糜芜和他两个,糜芜抿嘴一笑,轻声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谢临早已敛尽了笑意,半蹲在她身前,一双桃花眼沉沉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我想问问,你是真心想进宫,还是有什么苦衷?”
糜芜移开目光不去看他,反问道:“进宫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谢临低声道,“但,如果你是迫于无奈,那么,我带你走。”
“自然是真心,”糜芜唇边带了笑,轻声说道,“留在天子身边,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运气呢。”
“糜芜,”谢临低低叫着她的名字,“你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说,你是真心想要进宫。”
不如快刀斩乱麻。糜芜抬起头,看着他幽深的双眸,声音清朗:“自始至终,我要的,都只是权势。进宫是我自愿,前夜我之所以与你周旋,也只是为了借机接近皇帝。”
谢临看着她,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来,听着外面的声响,轻声道:“有人来了。”
跟着抬高了声音:“江姑娘,昨天你看见贼人的模样了吗?”
“没有。”糜芜配合地摇摇头,道,“一共有四个人,穿着黑衣蒙着脸,所有没有看清楚贼人的模样。”
“谢校尉问的怎么样了?”汤升很快出现在门口处,含笑向谢临说道,“陛下吩咐要在天黑前把江姑娘送到家。”
“已经问完了,多谢江姑娘如实相告。”谢临向糜芜一拱手,跟着转向汤升道,“汤总管,下官正要下山追查贼人的踪迹,若是不妨碍的话,下官愿意护送江姑娘到山下,以答谢江姑娘援手之谊。”
谢临这样的人物,汤升自然是放心的,何况只是送到山脚下而已,于是汤升便做了主:“有谢校尉护送,自然更加妥当。”
两刻钟后,宫车载着糜芜,沿着宽阔的山道向下走去。谢临策马跟着车边,趁着马匹靠近的瞬间,不露声色地从鞍袋里取出一个包袱塞进了车中。
糜芜打开一看,不仅有前天她在谢临房中换下来的衣服,更有她藏在行宫外面石头下的东西,原来谢临竟连这个也找到了。
皇帝把追查贼人的事交给了他……糜芜不觉一笑,说不定他真能顺着线索找到张离,到那时候,崔恕可有的麻烦了。
“我的衣服,你处理了吧,”谢临眼睛瞧着前面,嘴唇几不可见地微微动着,声音极低,“宫中情势复杂,你千万小心。”
糜芜下意识地摸了下放在身边的青绢包袱,里面装的正是谢临给她穿的那件竹青色长袍,皇帝看见过,许多人都看见过,若是刻意掩饰,说不定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如顺其自然。
她轻声说道:“我记下了。”
“每月初一、十五是我休沐之日,其他时间我都在宫中,若是有事,就去西华门找我。”谢临看着前方不远处进山的大门,轻轻踢了下马腹,快步向前走去,“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