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糜芜抬眼向他一望,“崔恕,今天谢临来了。”
“找你?”崔恕迈步跨进书房,向椅子上坐下,“什么事?”
糜芜跟着进来,将灯笼放在桌上,随手点亮了银烛台上的白烛,道:“他说他去了金吾卫,还说我要是有事的话托人给他带个信就好。”
崔恕的脸色冷淡下来,道:“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糜芜拖过椅子坐下,斜斜地靠了椅背,笑道,“反正到处都是你的眼线,与其让你那些属下告诉你,不如我来告诉你。”
崔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糜芜便保持先前的姿势,笑盈盈地与他对视,许久,崔恕道:“过来。”
糜芜站起身来,还没走到近前,崔恕伸臂握了她,向怀中一扯,她柔软的身子便向着他扑过去,只听他冷冷说道:“你既然找上了我,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与其他男人来往。”
“那可不成,”糜芜的手撑在他身前,慢慢支起身子,轻笑着说道,“我还要嫁人呢。”
她这般待他,回头竟然还想着嫁人?崔恕一把将她扯进怀中,带着几分愠怒说道:“没我话,谁敢娶你?”
“不让别人娶,难道你娶?”糜芜也不挣扎,只在他怀中仰起脸来看着他,“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崔恕的胳膊牢牢圈着她,垂目看着她光洁的脸庞,最后落在她嫣红的唇上,“我会安置好你。”
“崔恕,”糜芜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扇了一下,像湖边随风飘动的柳枝,“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崔恕的脸向着她压下来,停留在她红唇的上方,声音冷淡:“你既然敢来找我,就该知道我是这样的脾性。”
“可你也该知道,我并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糜芜抵挡着他,低声说道。
她伸出食指放在他凉薄的唇上,似是想要推开他,然而那微涩的肌肤挨擦着唇的感觉如此吸引,崔恕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嘴,含住了那根手指。
两个人都怔住了,最初的震惊很快过去,糜芜只觉得腮上一阵热,想要抽手回来,却被崔恕牢牢抓住,他翻开她的手,露出玲珑的掌心,那带着微凉气息的唇贴着食指慢慢移下去,停在掌心处,轻轻一吻。
糜芜低呼一声,只觉得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说不出是惊讶,是厌恶,还是不知所措。
她知道这男人危险,但她还是错估了自己可能付出的代价。如今,该走还是该留?
她柔软的身子在这一瞬间突然僵硬了,崔恕察觉到她无声的抗拒,然而身体中媚意翻涌,他并不准备停手。她既然敢来,既然敢诱惑他,就该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糜芜察觉到停在手心处那双凉薄的双唇突然热了起来,男人的呼吸似烈酒,一下一下扑在她手上,令人无端恐惧。
糜芜用力推开他,转身要逃,下一息,腰身一紧,崔恕竟扯着她腰间的衣带,将人拽进怀中,他随即起身,左臂一舒箍紧了她,右手便抬了她的脸,薄唇寻着她的红唇,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压了下来。
电光石火之间,糜芜奋力抽出一只手,飞快地挡在他唇上,抬起了眉:“崔恕,条件还没有谈好,你未免太心急了。”
那只手是挡不住他的,然而她的话却能。崔恕满心的热切顿时凝住,他稍稍向后,淡淡问道:“你要什么条件?”
“我不做见不得光的女人。”糜芜推开他,整了整衣襟,重在椅子上坐下,“你想要我,就得娶我。”
“我会给你名分,但以你的身份,做不了正妻。”崔恕也在椅子上坐下,冷淡了神色。
糜芜心思急转,立刻问道:“因为江家被夺了爵?”
好灵透的心思,瞬间就知道了关窍在何处。崔恕知道她在试探他的身份,却还是答道:“即便不夺爵,也是如此。”
糜芜浅浅一笑,摇了摇头:“若在从前,忠靖侯的女儿,还配不起你么?”
这话已经不能回答了,再答就透露了太多。崔恕淡淡说道:“你还有什么条件?”
糜芜嫣然一笑,站起了身:“我不做你见不得光的女人,但也不做妾,眼看是谈不拢,那就不谈了吧。”
她提起灯笼,抬步向外走,崔恕看着她的背影,沉下了脸。
他没有出声叫她,她便也没有停,就这样一步步走出书房,走出三省斋,消失在夜色中。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女儿香气,崔恕伸手灭烛,胸臆中突然烦乱之极。
上位者婚嫁,喜爱与否从来都不是要考虑的因素,甚至根本算不上需要考虑的因素。皇帝厌弃江家,绝不会让他娶江氏女,而他前路艰难,也需要一个母族得力,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妻子,即便从自身来讲,她狡黠多变,难以掌控,也不是适合的人选。
然而,从来没有人能像她一样,让他如此志在必得。
江山固然难得,美人亦是如此,若是连爱憎都不能顺心,他纵然手握滔天权柄,又有何用?
崔恕在一瞬间拿定了主意,快步走到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扇。
夜风习习,箕斗满天,他即将去江南,接受皇帝的考验,功成之时,就是他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时。
前路原本就是艰难,皇帝原本就在猜忌,没有妻族的助力,也无非再难上几分罢了,他从来也不需要倚仗别人,她既然想要正妻的名分,那就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