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芜抿嘴一笑,道:“还真是个狠的。”
“岂止,”刘氏瞪了她一眼,“我说他狠,是因为出这事那会儿,他还不到十岁。”
糜芜吃了一惊,不到十岁的小孩,怎么会有这么大能耐?她想了想,道:“祖母觉得,传言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刘氏反问道。
“不好说。”糜芜道,“他身边多半有厉害的人物护着,难道是老侯爷安排下的?”
但如果是江嘉木安排下的人,似乎又不该对顾梦初下那么重的手。
“呵,”刘氏冷笑一声,“虽然是自家儿子,不过我也不得不说一句,要是他有这个魄力,何至于让姓顾的蹬鼻子上脸,何至于连自己亲娘都护不住!”
看来自己那个爹爹,和江绍一样,是个温和绵软的性子。糜芜又问道:“这两件事之后,怎么样了?”
刘氏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样?姓顾的倒是想报仇,可惜没那个能耐!再后面崔恕直接封了内宅通向三省斋的门,在花园里另开了一扇门,吃穿用度都是自己处置,跟府里没有一文钱瓜葛,姓顾的就算再生气,也只好憋着喽。”
糜芜嫣然一笑。一个寄人篱下的少年,居然有这般手段,这种魄力,也难怪苏明苑对他如此倾心。不过对她来说,最妙的一点却是,崔恕也是顾梦初的对头。
她势单力孤,刘氏也并不很强,假如将来应付不来顾梦初,不妨抱一抱崔恕的大腿,哄他出头。
又听刘氏问道:“你刚说我马上就能搬出去了,是怎么回事?”
糜芜回过神来,笑道:“祖母再耐心等几天,我也趁机跟哥哥说一说……”
“跟他说什么!”刘氏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江家的男人都是没药性的炮仗,只要姓顾一威,他肯定一个字也不敢提!”
“祖母听我说完嘛。”糜芜也不反驳,只慢悠悠地说道,“太太是肯定会反对的,不过,这事也是肯定能办成的,现在,就等着下雨了。”
“等下雨?等下雨做什么?”刘氏问道。
“我先卖个关子,到跟前再跟祖母细说。”糜芜笑着说道,“我还有件事想问祖母,我又问了哥哥,他说我娘是十六年前在府里帮佣的,并不是老侯爷房里的人,祖母可有印象?”
刘氏想了半晌,还是摇头:“帮佣太多,我记不住。”
“姨奶奶,”头一次来时给糜芜开门的中年仆妇李保家的低声说道,“奴婢恍惚记得当年太太曾经找过几个奶娘,其中一个长得有点像大小姐上次形容得那样,白皮肤,高鼻梁,大眼睛,只是不知道手上有没有红痣。”
糜芜喜出望外,连忙追问道:“是叫丁香吗?”
“不知道,”李保家的摇摇头,“她只待了半天,后面没选上就走了,不知道什么名字。”
“应该不是她。”刘氏打量着蘼芜,摇头说道,“你比绍儿小一个月,假如你娘是奶娘,绍儿出生时她还没产乳,怎么可能!”
“也许小姐的娘为了遮掩小姐的身世,所以谎报了小姐的年龄?”李保家的说道,“也许小姐比伯爷大?”
糜芜道:“就算大也大不了几天,我乡下的阿爹说过,十六年前我到他家时只有几个月。”
“那就更不可能了。”刘氏道,“总不能我儿跟你娘偷情有了你,然后你娘还敢怀着你来给姓顾的当奶娘?姓顾的要是知道了,还不活吃了她!”
糜芜从刘氏院里出来时,禁不住叹了口气。线索又断了,原来就连娘亲,身上都有这么多秘密。
“喂!”
又一朵石竹花丢在她肩上,抬头看时,谢临笑嘻嘻地站在对面向她勾手指:“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糜芜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让我过去,我便要过去吗?”
她抬步往倚香院的方向走,谢临也不恼,三两步追过来,笑着说道:“我好心来提醒你,你还不领情。”
糜芜随口问道:“提醒我什么?”
“明恕没准儿在盯着你。”谢临压低声音说道。
见她脸上有些疑惑,谢临笑起来,道:“就是崔恕崔兄了,他表字明恕。”
崔恕盯着她?为什么?假如她没记错的话,他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她。糜芜不露声色,只笑着摇头,道:“我不信,他盯着我做什么?”
“谁知道呢。”谢临道,“我才刚瞧见他的随从从刘姨娘那边过来,跟着就见你出来了,明恕兄手底下那些人从不会到处乱走,除非是奉命行事。”
他惦记着再见一次美人儿,所以躲在这边等她,没想到无意中看见了崔恕的人。
糜芜垂了眼,暗自思忖。这么说的话,崔恕应该知道了她跟刘氏说的话,不过,他盯的人是她,还是刘氏呢?
谢临几次出现在这里,显然都是来找崔恕的,以他的身份居然与他交好,这个崔恕,还真是越来越让她好奇了。
糜芜微微一笑,道:“也许只是凑巧呢,我一个乡下丫头,有什么值得他盯着的。我要走了,你别再跟着我了,要不然我就叫人……”
“叫人干嘛?”谢临那会怕她?只管跟在身边,笑嘻嘻追问。
糜芜斜斜地睨他一眼,半真半假说道:“叫人来,撵了你呀。”
谢临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儿,但此刻被她水汽氤氲的眸子这么一溜,一时竟有些怔住了,眼睁睁看她转身离去,等反应过来时,不觉脸上一红,自言自语道:“谢二呀谢二,瞧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