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乘车离开没多久就又步行回来,楼中伙计引着他去了苏婉清的院落,伤处疼得厉害,宣和脸色便不大好看。
他一向笑脸待人,生气时最多就是换个笑法,沉着脸的时候极少。此时楼里的人见了他都退至一旁,招呼都没敢打。
苏婉清急急迎出来,宣和却没看她一眼径直进了她的屋子。苏婉清打了伙计匆匆跟上,又让婢女去拿些伤药来。
苏婉清调整好表情,进去便替宣和斟茶,柔声问:“王爷,这是出了什么事?”
宣和冷笑一声:“怎么回事?苏姑娘魅力无边,有人为了你同本王争风吃醋。”
苏婉清听他这么说,并不多问,直接跪下。
宣和闭了闭眼示意她起来,自哂:“我也是昏了头了,拿你撒什么气呢?”
苏婉清低着头仍旧跪在地上,宣和亲自扶人起来:“对不住。”
苏婉清仍旧怯怯的,跪在地上,露出精致又脆弱的脖颈,宣和也不再碰她,直起身轻叹:“你去翠玉轩选一套头面。”
苏婉清这才从地上起来,扬起一抹笑:“王爷还真是怜香惜玉,”又略带心疼地说,“妾身给您处理伤处?”
宣和点头,他来绾花楼就是这个意思,这里比王府近多了。
不过片刻,白皙的额头上便已显出淤青来,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怖,苏婉清用银匙挑着清凉的药,一点一点抹在伤处。
微凉的药敷在烫的伤处缓解了疼痛,加之苏婉清动作小心,十分轻柔,宣和便闭了眼开始思索方才的事。
皇帝已经醒了,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棒槌消息延迟许久,稀里糊涂地知道了一半来试探他,也或许就是那二傻子色迷心窍,加之酒壮怂人胆,就这么不管不顾得拦他的车。
宣和深吸口气,无论如何,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苏婉清上完药轻声说:“王爷可要小憩片刻?”
宣和摇摇头,这个时间王府的车也该到了,他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今日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摆摆手,示意苏婉清不必送。
他走了许久,屋内伺候的小丫头才敢拍着胸脯说一句:“吓死我了。”
彩蝶方才吓得大气不敢喘,这时觑着苏婉清的脸色小声抱怨:“亏我还觉得宝郡王是个好……”
苏婉清从沉思中回神:“噤声。”
彩蝶委委屈屈闭嘴。
苏婉清没有安慰她的意思:“你也说了,他是王爷。”
只着一句,便叫彩蝶白了脸,她后知后觉,若不是宣和平日里实在好说话,偶尔逗她还会给她买糖,她方才也不会如此大胆。
苏婉清苦笑,王爷自然是好的,从未轻慢楼里的姑娘们,不然她也不会生出些妄想来。
她该看清自己的位置,王爷与她尊荣不是为了多个女人。
回了王府,自有人向宣和禀明今日之事,那醉汉是理国公周家长房次子,周沛。
喝醉了酒被苏姑娘拒之门外,管事打他酒醒再来,醉鬼自然不承认自己喝醉了,闹了许久又见宣和上了苏婉清的楼。
后来的事沈宣和已经知道。
他默念周沛的名字,思索这事和二皇子有什么关系,他那二哥固然看他不顺眼,却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怎么说也是书中能当几年皇帝的人,若不是他继位之后天灾不断,男主,也就是谢淳,或许也没那么容易成功。
周皇后故去多年,周太后却一直在,宫中还有一位周妃,正是二皇子生母。
周沛此人家中有兄长,他同京中其他混日子的纨绔没太大区别,不,还是有的,其他人不敢在他跟前撒野。
他仗的是谁的势敢同自己叫嚣。
周家?他那太后姑奶奶?先皇后、周妃?还是他那姐夫谢泯?外戚周家不是白叫的,太后、皇后、就缺个太子妃了。
宣和嗤笑,紧接着皱眉,然后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他抬手摸了一下额头,有些憋气,现在是脸上一有动作就疼得厉害。
宣和怕疼,他又是府上唯一的主子,他一喊疼就没人敢下死手,淤青没有揉开,第二天看着就更严重了。
他嫌缠着绷带跌份,就这么顶着一头的未散乌青进宫去了。
正如裘老所说,论调养之道,没人比得上太医,皇帝的情况一日日好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大部分时候都是召见朝臣处理国事,却一只字未提他昏迷的事。
不说昏迷前的事,不说裘老被截杀的事,连贵妃与宣和为裘老作保的事都没有提及。
他醒来第二日,几位皇子府上就都得了赏赐,说是为陛下侍疾孝心可嘉。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皇帝没有追究的意思,五皇子松了口气,他原本是兄弟几个之中最胖的,提心吊胆一个月清减不少,反倒好看了些。
又提到老二老三在文渊听政的事,陛下说:“不错,继续听。”
顺带着把老五老六也放进去了,至于大皇子,皇帝的原话是:“可量力而行。”
这位帝王似乎是大病一场终于想起来立储这回事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宣和这里,分明是他出力最多,给的赏赐看上去并没有比几位皇子丰厚,可若说宣和失宠,陛下又加封了贵妃。
贵妃不愿意为后,皇帝也不勉强她,硬生生想出个大雍不曾有过的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