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康乐本是个爽直影子,可谁让他家这个男人一肚子的弯弯绕绕,被套路多了,他也习惯了多思多想。
“那还用问吗,我猜沈二这回没少出血吧!”
栗子煜接过侍从手中的垫子,铺在座椅上,扶着魏康乐小心坐下,这才说道:“还是夫人懂我!”
其实不是魏康乐懂他,主要是栗子煜的骚操作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要说魏康乐虽然不是男子,可是从小在宦官世家长大,耳濡目染,对于官场上的那些套路也是见惯了的。可是他家这位却是不走寻常路。
你若说他清高自持、不喜结交权贵吧!满朝文武不知不觉间泰半已经和他打过交道。
若说他渴慕权势、一心钻营,可他们工部的鲜物事却没少让那些大人掏钱。就说之前的马蹄铁,哪个文臣武将家里不会豢养几匹宝马良驹?听到马蹄铁可以保护马掌,可不是要趋之若鹜嘛!他又搞了个私人定制,可不是让人又爱又恨。
等到午膳端上来,栗子煜就专心地给媳妇挑鱼刺,最近魏康乐格外喜欢吃鱼,今日的是鲫鱼,刺较多,栗子煜细心地挑了,又蘸了酱汁,这才喂到魏康乐嘴边。
魏康乐现在已经不像原来一般动不动就脸红,只是被夫君像对待孩子般照顾仍然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肚子里有孩子压着,魏康乐现在胃口小得很,可又容易饿,每日里要吃五六餐,栗子煜又喂了几口,魏康乐摆手说“不吃了”,栗子煜这才开始吃自己的。
吃过午膳,栗子煜又陪着夫人在园子里溜了两圈消食,又看着他歇下,细心地叮嘱屋外的丫鬟注意着些屋里的动静,这才又回转衙门。
栗子煜先是将公务处理了一番,然后招来了钟实,这是栗子煜现的一个人才,和他的名字相反,钟实极为擅长打探消息,近生的事鲜有他不知道的。
钟实进来后先是恭维了一番:“有大人在,咱们工部的日子显见的是过的如意多了,听闻今日大人为御造坊的师傅们招来了一位大主顾,别的司、坊可都羡慕的紧呢!就盼着大人什么时候也能为他们想个来钱的路子。”
“我可是听说你们私下没少编排我,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如何现你这被埋没的人才的了?”栗子煜语气中带着调侃。
此话一出,钟实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原来那时他正与人说:那栗主事也不知怎么想的,翰林院是何等清贵的去处,竟是说舍就舍了,来咱们这吃力不讨好的地儿,以后还不知如何后悔。多少人家培养读书人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倒好,那可是榜眼哪!天大的福气,可是他竟是直接改姓了“魏”!
“大人,这事儿还是休要再提,真是叫我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底下人的心思哪里能逃得过您的法眼,平日里的闲话当不得真,大家伙儿对您可是自内心地感激和尊敬,若不是您,恐怕如今咱们这儿还是一潭死水。”
钟实这话是自内心的,要知道他们工部别的不多,就是工匠多,原来上边人总爱肃着一张脸,下面的工匠没日没夜地忙活也赚不了几个钱,那是谁都能对着他们呼来喝去的。
匠人入的是匠籍,子承父业,像他们御造坊,有的人家从前朝开始就在这里了。
可栗子煜的到来却是打破了以往的沉寂,就说他让钱头儿派下去的牙刷任务,哪个匠人没因此赚几个铜板,邻里间相熟的更是因此受益,哪怕最开始做的粗糙些,可不是还能自己用吗,总有熟能生巧的时候。
提到最近风头正盛的玻璃,谁人不知是工部所出,尤其是栗子煜将那些废弃的边角料直接给底下的匠人做福利,对于工匠来说,拼接组装那可真是手到擒来,就是废料也能变成宝贝,给家里的窗子装上还能省几钱灯油呢。
更别说还有那手巧的,在匣子里装了玻璃,背面又垫了一层锡箔,竟是能照出人来,比那铜镜还清楚几分,后来只那匣子就卖了十两银子。
这样的小事看似寻常,可是无形中却拔高了工匠的群体形象。
栗子煜看他一副真诚还要继续表衷心的模样赶紧拦住了话头,“说说吧!最近又有什么鲜事儿。”
说起正事儿,钟实赶忙正了神色,“回大人,营缮清吏司今个儿晌午刚被叫了一位侍郎和几位主事去了户部,听说是要修缮一个大工程。
中州那边传信过来,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据说尚书大人很是开怀。”
说到这儿,钟实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军械监最近正在改进□□,不过听说遇到了瓶颈,上头催的又紧,日子很是不好过!”
栗子煜凝视钟实半晌,钟实嘴角挂着的笑,就好似僵住了一般,渐渐的脸色竟泛出了几分白。
栗子煜看着他的神情变化,知道自己猜对了,说道:“这话是谁透给你的?把人领过来!”
钟实嘴角蠕动几下,最终只吐出一个“是”,然后就一路退着出了门外。
栗子煜沉思半晌,现几世历练,对他还是有很大的影响的。
最初的他性子平和冲淡,如今却显露出偏执的一面。如果不是今天的事,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事物有着极强的掌控欲。他可以给,但别人却不能伸手要。
“会不会有一天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呢?”栗子煜想到这点,忽然又摇头失笑,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如果他一点变化都没有,那才叫奇怪。想起被自己装在心里的那个人,他忽然就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