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煜其实还挺佩服钱尚书的,主要是户部的活是真不好干!
大梁朝虽说推翻了前朝,也做出了很多的改革,商人的地位也有所提高,但总体上还是以农为主,商人在普遍认识中仍处于最底层,国家税收的主要来源就是农业税和盐、铁,商税所占比例很小。
现在的土地不允许私人买卖,如若想要卖掉田地,还需去官府登记,同时,买卖双方还要交一大钱,以此来遏制前朝屯田隐田之弊端,这种方法极大的降低了普通百姓被压迫的可能,同时也增加了国家的财政收入。
可即便如此,大梁朝去年全年的收入也不过才32oo万贯,也就是三千二百万两白银,其中百分之七十都是农业税。
栗子煜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大吃一惊,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呆在京城,侯府主要的收入来源也是经商,他是真没想到商业大环境是如此低迷。
要知道他前世有个商业繁荣的封建王朝,年收入可是能达到一亿六千万两白银。
钱尚书既要预留出应急的款项,同时又要保证国家一年的财政开支,其中的困难和压力可想而知。
可就算如此,在皇帝惠及民生的时候他还是要咬着牙把那份儿银钱挤了出来,只这一点就值得别人敬佩,当看到能够丰盈国库的钱外流时那种心痛也可想而知。
不过理解归理解,栗子煜对冯尚书的做法却是极为赞同的,毕竟他如今在工部任职,而且未来大梁朝的经济繁荣就掌握在他们工部手中,先吃一波红利也在情理之中。
他只想说,冯尚书不愧是他们老大,一旦出口就非同凡响!
只是栗子煜头天刚感慨完,第二天他就现冯老大把他给卖了。
这天他再次迟到了,还没到衙门口就被一个穿长衫的随从拦住了去路,那个随从极为客气,先向他深深一揖,然后才说道:“栗大人好,小的是钱尚书跟前伺候的,如今过来是因为尚书大人想要请您到对面茶楼一叙,不知您可否有时间?”
栗子煜一听对方的名头就知道自己拒绝不得,再抬眼凝视对面的茶楼,正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的长者冲着他遥遥一举杯。
知道自己也躲不掉,栗子煜点头道:“荣幸之至!”
对于钱尚书请自己过去叙话的目的,栗子煜也能猜得出,不过在工作时间出去喝茶,这种滋味儿还真不错。因为钱尚书选的地方,栗子煜先就添了几分好感。
茶楼距此并不远,也就几步路的功夫,那随从一路将他引到了包厢门口。
栗子煜进门的时候,钱尚书也不拿大,极为亲近地把他迎了进去,见微知著,栗子煜实难想象这样一位官场老狐狸竟然能在朝堂上与冯尚书吵的不可开交。
“千弘啊!快坐快坐,上次和你见面还是侯府举办登科宴时,你这一入了官场也繁忙起来,竟是连个见面的机会也难得!”
“哪里的话!同在官场,您既是我的上官,又是我的长辈。常在府中听岳父提起您,说是边关将士们能够安守边塞,离不开您的鼎力支持,对于您的为人,我是极为佩服的!”
只是见面的机锋就让钱尚书知道自己对面这位青年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心下暗叹:怪不得冯锡瑞说老魏命好。这样一位生了玲珑心肝的人,怎么就被镇北侯府得了去!
两人一来一往间冯尚书就改了策略,对待栗子煜既有长辈对小辈的关怀,同时也有对待同龄人时的尊重。
“千弘与我手谈一局如何?我们边下棋边说。”
“固所愿尔!”栗子煜看到对方拿起了白子,明显想要让他,于是也不推辞,捏起一枚黑子就落了下去。
“我观世叔眉间隐有忧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不妨说出来,小侄不才,自忖也有几分小聪明。”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点痛快,钱尚书约栗子煜出来也不是为了打官腔的,想起老冯昨天说的话——你揪着我也无甚用处,工部的钱早是被安排明白了的,若是匀给了户部,我这尚书也不用干了,想来能解你燃眉之急的人在侯府也未可知!留下这句话,对方就匆匆走了。
钱尚书沉吟片刻,落下一枚棋子,说道:“我也不瞒你,仓促之间约你出来也是迫不得已。今年边关必有一场战事,此事你可知晓?”
“听岳父提到过。”
“那你可知道,去年国库收入几何?”
“略有耳闻!”
“哈哈,你这小子!”钱尚书笑过之后,接着又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可知,今年修桥铺路和东州水患就将国库掏空一半?”
栗子煜将棋子落入棋盘,道:“小侄不知!”他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钱尚书如此着急了。
只听对方接着说道:“要兴兵作战,最少要准备三年的国库收入,才能走上战场。粮食运输耗费巨大,今年有了油炒面也只能减轻部分耗损而已。一场十万人,打三个月的战事,其消耗的要过一个富强国家年收入的一半,而我们大梁现如今还远远达不到那个水平,你懂我的意思吗?”
栗子煜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世叔可有想过,以我们大梁如今的税收分配占比,何时才能达到富强?”
“千弘直说便是!”
“重农抑商,古已有之。我朝虽未明着抑商,可不扶持本身就是一种打压。当权者所虑为何,我也有所猜测。可纵观历代王朝,文治武功鼎盛者有之,昏聩无能者有之,可无论统治者为人如何,这些朝代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王朝持续也不过三百余载。由此可见,“商”会动摇国之根本并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