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凯旋,却没有被留下“宿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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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常常想,就算历史的惯性巨大,自己这只蝴蝶力量微小,能保全了自己,却也不至于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震动吧?虽然灰了董仲舒——他没有了历史上的风光,求雨被自己的学生说是骗子,让刘彻给扔回老家了;带来了杂烩的实用主义——说仁义道德的少了,肯讲实际利益的多了;还做了些科普工作——新式农具、造纸印刷;促进了大汉朝知识结构的改变——促进了自然科学的研究。
可有一事,一直让韩嫣大惑不解——为什么,刘彻的长子还是让卫子夫给生出来了?而且,还是在元光元年?这不是人类社会的惯性吧?科学地说,精子与卵子结合才能生出孩子,可具体到某一颗精子与卵子,就不是历史的惯性了吧?
要说自己这个穿越者与刘彻隔了十万八千里,影响不到,那还有情可原,问题是自己与他颇有一段朝夕相处的日子,生活的细节,有点影响不奇怪吧?
不管韩嫣如何想不通,刘据还是生了出来,名字都没变。只是卫子夫却没有因此而被立为皇后,只被封作了美人。
刘彻固然是欣喜若狂,皇子出生,照例是要有贺文的,刘彻却亲自下诏命东方朔、枚皋作赋,足见其重视。卫子夫在后宫,一时风头无两。当下也有人蠢蠢欲动,因为有传言,陛下诏命作赋,题目是《c祝》和《皇长子生赋》,可最初说的是“皇太子”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了“皇长子。”
听到底下人的动静,刘彻满腔欢喜变成了忧虑,皇子刚生下来就有这么多人在算计着如何从中谋划二十年后的利益了,实是可恨!他的原意,年近三十得此麟儿,猛然间是有了一种终于有继承人了的狂喜。话都说了,却忽然想起了某人在当利公主出生前的推测,硬生生地又改了口。不想,果然引来有心人的计较。于是刘彻就在想,如果真是说了皇太子三个字,以后会如何?
王太后更担心了,卫氏眼看着要坐大,而自己的兄弟死的死、好酒的好酒、贪财的贪财,侄子里也没有能成气候的,对娘家的担心日甚一日。几夜未眠之后,作出了个决定——不能让刘据做太子。都说人是隔辈亲,王太后若大年纪还没有一个亲孙子,她本是盼得眼都直了,可是这个孙子背后带来的东西让王太后太不放心。
对于朝臣来说,皇帝终于有了儿子,代表着天下的稳固,当然要高兴。皇子并不等于太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虽然现在他是唯一的皇子,但是只要皇帝不死,以后皇子还不是大把的么?虽然说都是皇帝的儿子,可论起身份来,还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主要是看其生母,皇后嫡子自是尊贵无比,然后就是位份高的妃所出之子,再然后才是宠妃之子。如果刘彻在欣喜之余立了卫氏,也算能说得过去,大家也不会太计较;他不立,也没人会上赶着逼他——不是嫡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夭折。
至于暗中的算计,却是什么时候都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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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传闻,韩嫣挑挑眉。暗自思量,许是自己以前的话触动了刘彻,致使有了今日的光景。无论如何,他对卫氏母子,都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接触多的人,可以说服自己,不要对此人有成见,接触多了,说不定自己能影响到他,总要试一试再下结论。对于无法影响到其本心的历史人物,只能按着已知的情况来了。这母子二人,实是不能让韩嫣提起同情之心来。如果说被刘彻看上,是卫子夫无法拒绝的圣命,那么,留下,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了。路,是自己选的,后果只能自己承担。
“太子亦遣使者挢制赦长安中都官囚徒,武库兵,命少傅石德及宾客张光等分将,使长安囚如侯持节长水及宣曲胡骑,皆以装会。侍郎莽通使长安,因追捕如侯,告胡人曰:‘节有诈,勿听也。’遂斩如侯,引骑入长安,又辑濯士,以予大鸿胪商丘城。”
居然想到武装囚徒,已经接触政务的太子殿下不知道牢里关的是什么人么?难道全是被冤枉的好人?就这样放了出来,放就放了吧,还给他们武器,让囚徒做使臣去调动军队。这位太子殿下,真有创意。成功了,可以说是用人不拘一格,可惜,他败了。
他“驱四市人凡数万众,至长乐西阙下,逢丞相军,合战五日,死者数万人,血流入沟中。”用市井小民对抗训练有素的军队,刘据不知道这些市井小兵面临的是炮灰的命运么?还是他根本顾不得了?血流长安,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为了保住他的太子位,他的仁慈,到哪里去了?刘据,他一点都不慈爱,真的,此时想的只有自己而已,他也只是个谋权谋利者。
身为太子,居然能够让自己的父皇被小黄门给包围了,说什么皇后、太子稀得见上,卫子夫人老珠黄刘彻不待见他,太子、生而作赋、七岁得立、二十为筑苑令召宾客的太子,刘彻怎么会突然不待见他了?真是刘彻被人突然下了降头术了么?疏远,也是逐渐的吧?要到听到父皇病重了,才哭红了眼睛求见,在此之前,你在做什么?身为太子,不该时刻关注着你的父皇么?疏远,不光是刘彻单方面的吧?不说父子亲情,单从利益角度来考虑,你怎么连这点政治觉悟都没有?要到派去的属官见不到皇帝了,才着起慌来,一开始觉察到疏远的时候,不就应该开始着手补救的么?
这位太子殿下,实在让人提不起好感、生不出同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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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眼中,这位皇长子的份量却是越来越重了。
同年秋,匈奴再次犯边,这是对于去年汉军行动的报复。自觉不用再怕匈奴的刘彻也是以硬对硬,下令反击。
心中不愿再为韩嫣提心吊胆了,刘彻极不愿再派韩嫣出征,然而身为帝王,当以国事为重。李广战败贬为庶人,要先冷一会儿了,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人选,还是没有绕过韩嫣去。命先前没有败绩的卫青出雁门,韩嫣出代,李息出右北平。
韩嫣这回却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了,两番打了下来,对行军打仗也已经很熟悉了。做顺了的事情,自然心里稳。同样的事情做得越多,越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鲁莽了,居然敢领着一万人抄单于庭,实在是太冒险了。军臣固然是跑到茏城了,万一在半道上遇到实力不俗的其他大部落,这一万人,怕是连渣都剩不下了——自己当时根本就没想到会遇到其他敌人,实在是太大意了。
此番更小心了些,而匈奴也是吃了大亏之后的报复性袭边,心里对汉军不再像以前那样蔑视了,行动同样变得谨慎,两军相接,都是列阵而前,挖坑扔钉子的手段是用不上了,一力降十会,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综合实力。汉军士气旺盛,装备更是比匈奴要好上许多。一战下来,三人各有斩获,凯旋而归。韩嫣与李息胜了,不是惊人的消息,他们以前也打过几次胜仗,卫青的情况又有不同。第一次胜,可以说是侥幸,再胜,还是斩以千计的胜利,就不能光用幸运来形容了。他,又是皇长子的舅舅,于是外甥加重了舅舅的份量,舅舅也加重了外甥的份量。
匈奴似乎是专为成为大家的垫脚石而来的,败了一阵,又进行了更大规模的报复,杀略边民千余人。汉廷自是不甘示弱,再反击。这次不是向东北,而是向西。“黄河百害,为利一套”目标,正是河套平原。河套土地肥沃,水草丰美,无论做耕地还是放牧,都是极好的。卫青、韩嫣分兵出击,合于此处。
至此,对于卫青军事能力的置疑便被打消了,卫青因前后积功被封为长平侯三千八百户。韩嫣累功,益封至万户——这里面并不完全是虏数,还包括获军臣旗鼓,以及获其重臣的功劳在内,重要人物、重要物品的分值比较高,韩说得于单便被封以二千四百户的安平侯。所以说,人和人实在是不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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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日渐成为天空中闪亮的一颗新星,韩嫣却在思退——所有的兵法都只教了将军如何取胜,却忘了教他们最重要的一条:胜了之后要怎么办?
都说功高震主,主上生猜疑,滥杀功臣。其实,这种猜疑并没有错,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一旦臣子的威信高过了皇帝,便是臣子真的忠心,这个国家也不稳了——尾大不掉。你本身没有恶意,可你活着就是这世上最危险的存在。你的存在证明了,这个国家不是只有一个人可以被膜拜。
居高位者,积历年经营,就算自己不想,身边也会有一群依附的人:故旧、亲朋、部属、子侄……早已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为了谋求自身更大的展必然要有所行动。你已经到了臣子的极致,不想再升了,可你的手下没有达到,他们还想升,但他们头上还顶着一个你,想升,只有拱着你向上再走一步,或者,拉下你,他们自己顶上,你,选哪一个?
一步一步,生生把人逼到了绝境。
陈桥兵变,是怎么来的?宋太祖固有不臣之心,手下若不支持,他也做不了皇帝。曹臣几欲称帝,而为荀氏所阻,最后杀了荀氏却也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吾愿为周文王。”
难道要等到走到了荣华的顶端才开始想退路么?到那时,已经来不及了。就算现在的帝王与你相知,没有任何的猜忌,新帝呢?一朝天子一朝臣,略显稚嫩的新帝面对手握重权的老臣,能有什么样的想法?这是先帝的人,先帝信任他,他忠于先帝,可是,我并不了解他,他,能相信么?
就算自己能得皇帝信任,可自己终于死的那一天,后人能保持住这份信任么?未必。到那里,倒是三岁孩童怀抱千金而过闹市,只要有一人居心不良,就有天大的危险。说狮虎大,那是代表了强,说猪羊大,那是代表了好大一块肥肉,大家都来割一刀吧!
一直以来,韩嫣对于最实关于军队的设想都有些耿耿于怀,现在的军队,与他脑中所想,实在差得太远。他想把兵权归拢而非下放到将军手中——军阀混战,历来是乱世的火油。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刘据最后能不能做成太子,但是他知道,史上韩说为戾太子所杀——因为韩说怀疑戾太子没有得到刘彻的命令而擅调军队所以拒绝执行刘据的命令!一日未登基,没有得到授权,刘据就没有权利调动军队,这是律令。不是韩说自行其事地违背了合法的命令,是刘据本身违制,他却因为韩说遵循了法令而杀了韩说。这人,急红了眼。
人终有亲疏远近,如同卫青不可能放弃卫家一样,韩嫣,要先保住自己的亲人。看着长大,如同儿子般抚养的幼弟,怎么能让他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哪怕自己家人是十恶不赦,又有几个能够真正狠下心来大义灭亲?何况,韩宝宝太招人疼。
韩嫣要抽了卫家对军队的影响力,阻止刘据上位。卫青,击匈奴的时候,刘彻的军队会听他的命令,然而因此让军队偏向刘据进而成为他上位的砝码,绝不可以。韩嫣不能保证自己能活到史上巫蛊生的那一年,不能保证历史的惯性到底有多大,所以,他要提前行动。
于是,韩嫣上本请行参谋、设军校。他要释权,在自己处在上升态势的时候,留下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