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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小说>伴君>97废后

“就是石渠阁出来的,才要你别太大意了,那些人要求自然是严的。我近日不得闲,你多费些心,看着他们把功课写好,不然挨了骂,心里会难过的。”

“这我省得。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男孩子,淘气些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没见他们犯什么大错啊,咱们家的孩子,本心不坏的。

“就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功课不错,也淘气不少,在外面还装老成。”韩嫣咬牙,这都像谁啊?自己和许绾都是再正经不过的人了,怎么生出这两个腹黑极品来?没等板起脸要训,他自己先乖乖站好,一副“我很乖,刚才只是不小心”的样子,一看这样,真是什么气都消了。

看着韩嫣有点匆忙的背影,许绾一笑,男孩子太压抑了可不好,再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是么?至少,他们的爹得空就得回家看看他们是不是又爬墙上树了。男孩子,怎么能离了父亲的教导呢?

韩嫣最近是在忙,不打仗了,石渠修书也结束了,他便自己找事来做。了结了与刘彻的孽缘,韩嫣倒放开了手脚,该言的言,该上书的上书,变了个人似的。

总结此次出兵的经验教训、训练新人是份内之事,出席各种宴会也是必要的社交生活。还有就是参与了定稿那个杂烩学说。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看着韩嫣罕有的活力四射,刘彻心里不是滋味,只能强忍着,在心里又记上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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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在收拾朝堂的同时,还在收拾自家后院。

元光五年七月,刘彻终于废了阿娇。椒房殿,空了。罪名是巫蛊,此时还没有“十恶”之条,但是即使后世,巫蛊也是属于“遇赦不赦”的大罪的。

皇后整日带着一帮人搞得椒房殿乌烟瘴气的事情,后宫也是知道的。大家乐得她有点别的事情好做,省得把大家给当成事情做了,私底下倒是对此没有怨言的。

刘彻不知是触动了哪根神经,这回突然难了,动用了张汤,人赃并获。

外朝内宫却没有什么动荡,皇后失宠,已经不是新闻了,皇后娘家又没有什么出众的人才,近年来,大家都转向去向王、田示好,与陈、窦的瓜葛渐少,也不担心受到牵连什么的。巫蛊是个大罪,也是个非常合适的理由,皇后巫蛊挟妇人媚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只作不知罢了,现在皇帝不想当成不知道了,那就办吧。更重要的是——这个皇后,她没儿子!不会因废立一妇人而动摇国本,大臣们不管这闲事了。

后宫里,头顶上压着个皇后,哪个女人会高兴?皇后被废,大家其实是在偷笑的吧?传言皇后凶狠,帮着煽风点火的未尝没有她们,生生把阿娇对后宫五分的厌恶扩大成了十二分的残忍。

王太后不安心了,自从后宫进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她便颇不自安。一个失宠又无子的皇后,对她的威胁并不大。如果阿娇倒了,再来一个得刘彻欢心又有了皇子的,可够她喝一壶的了。经过田的事,不用别人说,王太后也能明显感觉到刘彻对自己的疏远,一旦儿子有了新皇后,自己、王家、田家,公然又是一个窦氏了。还不如留着阿娇呢。所以,王太后近日对阿娇是改了不少,也会念叨一下刘彻要改变态度对结妻子好一点,却没有收到效果。

对于刘彻来说,陈家是一家子的废物,成不了气候,顶多与田是一个级别的就是贪财好色一点。以前他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哪怕自己死在前头,阿娇成了太后,陈氏外戚也掀不起风浪来。后宫里的女人,还没有一个产下皇子的,就是有了皇子,没有选定一个合适的太子之前,他也不想立皇后。

后宫妇人,没事也会拜拜神的,求自己变得漂亮得君王恩宠、求能生下皇子……可是阿娇这次闹得大了,她居然召来女巫,佩着刻有刘彻生辰的木偶作法。

想生儿子,哪怕是阿娇身体健康,没有刘彻配合,她也生不出来,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只能用这种法子,以期能“感孕圣灵”了——还真是想学圣母了——其实是个心酸的可怜举动。傻孩子,说是感孕的,都是孩子生下搞不清亲爹或者找不到亲爹又或者亲爹不敢认的。偏偏阿娇当了真,药石无效,便求诸神鬼,巫女楚服衣男子衣冠为之祷祝。

韩嫣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瞅了个机会道:“子不语怪乱力神,鬼神之事,本是无稽之谈,神明有灵,怎会同意做坏事?神明无灵,求之何用?皇后此举,实是妇人无知,为求子而乱策,因而犯了忌讳。”言下之意,她不是有意害人,可以从轻处罚。这话却是不能在朝常上说的,包庇巫蛊,不是闹着玩的,只能就着私下召见议政的时候略提一句。

刘彻看了韩嫣一眼,没有说话。阿娇能做到什么地步,刘彻自是知道的,说她恨到要刻木头人诅咒自己,还不至于。椒房宣室同在未央,阿娇要真恨到极致,直接领人打上门倒是真的。

然而,不论迷信与否,巫蛊本身的含义却是求助于神明,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算是求子,也不可以。这不分明是要借求神明,以达到控制皇帝的目的么?其本意,是在算计皇帝!求助神明,可见其心之坚了。历来巫蛊,之所以是重罪,原因就在诛心。论其本心,在现实世界做不到了,还不放弃,还要在鬼神上头继续较劲,这样的心思实在令人害怕。刘彻最恨有人算计他、想控制他,他现在是不想让阿娇生下儿子,阿娇这次是谁说情都没用了。

念在她没有咒自己死的份上,刘彻也算开恩,收了皇后的印玺,令她罢居长门宫,一切待遇还照旧——只是,她不再是皇后了。

对此,韩嫣也只能闭嘴了,再同情阿娇,他也不能把自己跟阿娇捆一根绳上,然后把自己也给吊死了。阿娇嫁刘彻,是她母亲和他母亲做的主,两个当事人都没得选择。说起来都是无辜的人,可你要明白,当我们不能改变环境的时候,就只能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否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不是一个可以讨论谁更无辜的问题,无论讨论的结果如何,后果,总要有人来承担。再者,谁也没有义务去委屈自己来完全地满足另一个人的需求。这两个人,公正一点说,谈不上是谁负了谁,无论两人真实感情如何,他们婚姻的开端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交易——七虚岁的男孩,还是完全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只是,阿娇陷得太深,明白得太迟,结局,太惨。

这惨,不是说刘彻对她太坏——诅咒皇帝,称为“大逆无道”,按律,是可以诛三族的大罪,刘彻只是废了她。

这惨,说的,却是骨肉亲情。丈夫,是没有血缘的外人,说得不负责任一点,不合则离。而母亲,血浓于水的生母,馆陶的做法,让人不齿。把女儿捧上了后座,却没有教她,皇后,不是只被皇帝宠就好了的。在她失势的时候,却没有扶她一把,反而养起小情人来了。真是,把她送到悬崖上,然后,撤了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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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宫,窦太主为了她年轻的情儿董偃进献的庄园,如今成了阿娇的居所,实是这位母亲为她的女儿做最后一件事情了。女儿被废,脑袋上带了好几年的绿帽子,堂邑侯陈午,终于在次年结束了他窝囊的一生。夫妻也有同床异梦的,陈午自己也是婢妾一堆,从这个角度来说,馆陶的举动不太算让人不能理解。令人心寒的是,窦太主居然没事人似的与董偃双宿双栖,仿佛从没生过女儿一般。反而一心为这个小情人打算,窦太后去世,东宫历年积下来的宝物都入了馆陶公主的库房,如今却毫不吝啬地洒到了董偃的身上,还引董偃与刘彻相见,以抬高董偃的身价。

刘彻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要在宣室设宴召待窦太主与董偃二人,韩嫣皱眉,这样的待遇,窦太主受得起,董偃是万万受不得的。恰在此时,刘彻转脸与韩嫣一照面,韩嫣看到了他轻扬唇角,似是心情很好,窦太主自是高兴的,董偃……一面对着刘彻奉承讨好,一面又志得意满。只能叹口气,这种场合浇冷水太不识相,他们家的事,我管它干嘛?把话又咽了下去,这样的宴会,真的很无聊。

韩嫣不说话了,不代表其他人没意见。东方朔却是把董偃狠批了一顿:“私通公主,有伤风化,勾引皇帝沉溺于声色犬马,行淫辟之路,是国家大贼、社会大害!”

四下一片寂静,刘彻静了一会儿:“酒宴都摆好了,下次再改吧。”

“夫宣室者,先帝之正处也,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故淫乱之渐,其变为篡,是以竖貂为淫而易牙作患,庆父死而鲁国全,管、蔡诛而周室安。”

一年换一妻的“狂生”东方朔,都说宣室是先帝正处,持戟挡道,董偃欲入而不得其门。如果大家知道韩嫣“宿卫”,是与上同榻,不知会有什么说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韩嫣僵在当场,摇了摇,方稳住了身形。然后记起,自己已经跟刘彻没有瓜葛好久了。

宴会终是改在了北宫,董偃被命从东司马门入。

这,就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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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现实的,是衣食住行。国家也不能没有钱,修河要钱、安置灾民要钱、打仗也要钱,先前做这些事情可花了不少,总得找补回来。元光六年,刘彻下令“算商车”,即商人乘车,也要交钱,算赋,是专征来用作军费——匈奴入上谷,杀略吏民。刘彻又要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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