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生,他自己跑回去,继续在家中潜心学习。
薄阎带着他夫人来家中做客,夫人果真漂亮,光是站在那都让人觉得岁月静好。这才是一个山庄女主人该有的样子,娴静大方。她给还是孩子的俞聂生包了个红包,说是两家哥哥交好,她也算是俞小公子的半个嫂嫂。
他又站的远远的,就好像是初次见到薄阎那样。
他们在堂内饮酒对诗,他站在就快要看不到堂前的长廊拐角处,倚着柱子看着堂里的人,想着自己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这样已经足够。
但对薄阎来说远远不够。
深秋最冷的那个夜晚,有人在俞家放火,火光四起,俞家上下奋力救火。浇在火上的第一种液体,也是最后一种液体,竟是浓稠的血红。
俞聂生匆忙披着单衣出门,还没出去便被母亲堵了回去,母亲将他带到小厨房,打开放米面的柜子,将他藏进柜内。
长姐匆匆走进来拉着母亲,对俞聂生道:“小弟,一会长姐来接你。”
长姐没来,俞聂生听到女子撕裂般的尖叫,他害怕地捂住耳朵。虽然母亲挡着他,可方才出门的刹那,他看到了那些持刀杀人者的脸。他认得,有一个是青藤山庄看门的小厮。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凶手。”俞聂生对洵追说。
洵追眼神复杂,担心地握住俞聂生的手。
“后来我才知道,俞家的二哥哪有什么好的入了薄庄主的眼,他和二哥交好,无非是想借机接近我家。”
“为什么?”洵追问。
“我父亲和前朝一些大臣颇有渊源,先帝驾崩后,那些大臣本与我家失去联系,不知怎么的父亲又开始和他们有来往。”
俞聂生说了几个名字,一溜说下来,洵追竟然都记得。晏昭和有一年暗中处死了不少人,其中便有朝内先帝旧臣。
薄阎杀了所有人,唯留下俞聂生,俞聂生被吓得整整半年日夜噩梦,薄阎将他安排在山庄内的医堂内跟着师傅们学习。他有空就会带着俞聂生出去,手把手教俞聂生如何治病救人。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后山的事情吗?”俞聂生说。
“我很喜欢他,我家灭门我也很喜欢他。”
“可他不该不让我死,不该羞辱我。”
喜欢一个人和恨一个人并不冲突,俞聂生恨薄阎,恨自己,却又无时不刻看着薄阎觉得就这样也好,他苟且偷生,薄阎也乐得养他。
洵追想过俞聂生和薄阎的故事,却万万没想到这么曲折,他一时间有点不太想听,看着俞聂生又于心不忍。
比起俞聂生,他还有什么资格抱怨生下来就没有自由,被迫坐上皇位?
对于俞聂生来说,整个山庄都是凶手,还要他每日活在这些人之间,比死了更难受。
那薄夫人又是怎么死的?
“她一早知道我和薄阎,成亲之前就之前,薄阎带我回山庄,她见过一次我和他。。。。。。”俞聂生没说下去,嘲讽道:“见了一次就疯了。”
俞聂生生辰那日,也是火烧山庄之时,他抱着在屋子里自焚的想法了结一生,想到烧成焦炭的自己出现在薄阎面前,定能给他带来永生难忘的回忆,他要这个人永远记住自己。
“我没想到我这里没有烧起来,薄夫人房里最先起火,她这两年精神不好,一直被薄阎困在房子里不许出去。”
俞聂生拿着火把去看薄夫人,薄夫人在房间内尖叫,让他想起了大火中的长姐。
他忽然不想死了,人活着什么都有,人死了只能找个坑一土埋了了事。有人看到他拿着火把,便去报告庄主,小爷失心疯,跑去夫人房间放火。
俞聂生哭笑不得,那不是他啊。
洵追问俞聂生,想走吗?
俞聂生摇头,洵追又写,“你自己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你死在这能有什么?”
他写完,俞聂生同意,“好。”
好什么好?
“京城的瘟疫我听宋南屏说很糟糕,我可以过去治病。”俞聂生轻易被洵追说动,“我们什么时候走?”
在俞聂生醒之前,洵追想过要不要告诉俞聂生薄阎行刺的事情,但现在看来没必要,有比他更想让薄阎消失的人。
这真是洵追今年听过最好的故事。
俞聂生该恨两个人,一个执行命令灭他全家的薄阎,一个下达命令不许他全家活着的晏昭和。
话又说回来,晏昭和说一切都是为了洵追的帝位更稳固,想到这,洵追一时间竟想不出自己到底算不算凶手。
他想问,看俞聂生黯然神伤的样子莫名觉得他傻,还是搁到日后再问,说不定两个人都能清醒些。
两个少年挤在一起休息,一觉醒来双双落枕。
宋南屏端着两人各自的药来,洵追低头都觉得脖子酸地要断,宋南屏搓搓手说我会按摩。
洵追用不信任的眼神看宋南屏,宋南屏又道:“我在京城可是骨科圣手。”
小皇帝要回京,没人拦,洵追拿到药方的同时,晏昭和呈上来一份药单。
洵追写,“这是什么?”
“回陛下,臣与薄庄主再三商量,还是觉得药材运送由令羽营押送较为稳妥,臣已问过统领,现下请陛下做决断。”
洵追点头算是允许了。
晏昭和行礼,“臣这就去安排,明日陛下临走时就能全部装载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