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泱看起来好像还要说什么,洵追立即从栏杆上跳下来转身回房。宫人伶俐地挡在楚泱面前,双手送上油纸伞。
洵追听到门外一声重重的叹息,弯眸愉快地笑起来。
八公主带着她小厨房里的晚膳来找洵追,洵追将书桌上的奏折全都推到地上,兄妹两没什么架子的坐在书房用完一餐。
李玉鸾看看地上的奏折咬着筷子道:“就这么把大臣们的折子丢在地上不太好吧?”
洵追以实际行动告诉李玉鸾这些奏折并不重要,现场表演如何一脚将奏折从书房这边踹到那头。
李玉鸾吃撑了,双手捧着下巴看洵追踢奏折玩,不由得感叹道:“皇兄你可真不像个皇帝。”
洵追停下,回头看李玉鸾。
“在外人面前千万装好派头,别露馅。”李玉鸾又说。
洵追无奈,装作要打李玉鸾的样子,李玉鸾笑着也不躲,最终洵追扬起的手也只是落下时虚虚放在李玉鸾头顶拍两下。
李玉鸾其实也就是太无聊,来找皇兄聊聊天吃顿饭,她没过多打扰。临走时将奏折一本本捡起,放在书案上摆好,洵追让小厨房打包早上做好的糕点,李玉鸾抱着食盒蹦蹦跳跳踩着雨离开。
小姑娘活泼,裙摆上全是泥点。洵追目送李玉鸾离开,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自己也不由得勾唇笑。
前年外邦使臣来访,晏昭和险些将八公主嫁出去。
李玉鸾流着泪说我不怕和亲,我就是怕我走了皇宫独留皇兄一个人孤单。
生在皇家,冰冷的后宫中还能盛开一朵鲜艳的太阳花,朝阳而生,璀璨炫目。
对晏昭和来说,八公主的作用和远嫁的四公主没什么区别。洵追已经对四公主李韵节没什么印象,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李韵节离宫远嫁,一身大红嫁衣是她自己所绣。他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还有虎视眈眈的哥哥们。
李韵节远嫁,每年也就写一封信,信中也都是礼节性问好,让洵追觉得这个姐姐对他是有怨恨的。
一个国家的强大,一个皇帝的强势,能够很大程度避免公主远嫁和亲。而四公主远嫁,刚好处在洵追登基两年,朝局最动荡的时刻。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小孩,一切倚仗晏昭和。
似乎所有人都记得洵追幼年登基的无能,却没人记得洵追当时也只是个刚学会写字,正在读诗书的孩子。
就好似记洵追无能那样,大家选择性忘记晏昭和带着洵追肩负国家时,晏昭和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晏昭和身后是懵懂幼童,面前是凶猛的豺狼,夹在中间的他就这样无奈地将四公主嫁了出去。
如果是嫁八公主的那个时候嫁的是四公主,只要四公主不愿意,不嫁也就不嫁没什么大不了。
只可惜生不逢时。
沐浴后,待到头全干,洵追找来一根带将长紧紧系成一个马尾,再用簪将其固定。换好入夜不易被人现的深色衣裳,趁夜离宫。
雨幕是黑夜最好掩面的纱,洵追打着伞绕过禁军,路过御膳房还顺走一根黄瓜,成功出宫后刚好吃完。洵追丢掉不能吃的黄瓜柄,暗暗夸赞自己轻功了得。
他轻手轻脚穿过小巷,时刻握好别在腰上的佩剑。
按照楚泱所说,崇王将侍妾送走本不是什么大事,谁家没几个送到庄子的侍妾?听楚泱的意思,崇王太小心翼翼,其中一定有诈。
楚泱和晏昭和有一样的毛病,疑心太重,总觉得世上所有人都要害死自己。
洵追听到远处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连忙跳上房顶。远远走来两人,戴着斗笠,吃力地推着一辆推车。两人腰都弯地极低,推车上的东西摞地老高,用草席子盖着看不出来是什么。那两人气喘吁吁也不忘聊天,洵追稍稍凑近去听。
“今天的有点多。”高个子的说。
“才三个,不过也太重了。”稍矮的那个道。
高个子打了个喷嚏,“放在最底下那个肚子那么大,能不重吗?”
“我家婆子怀孕我知道,像她这么大的,应该马上就要临盆,可惜了。”
洵追皱眉,右手握紧剑柄,慢慢将剑抽出半分。
“快点!一会要是遇上巡夜,咱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高个子催促。
那两人推着车飞快离去,洵追趴在房顶许久,直到袖口被雨水浸湿才重回过神来。
刚刚那两人所说,再加上推车的重量,那辆车上很有可能是——死人。
他们提起过“今天”和“才”,说明并不是第一次晚上出来做,显然是习以为常。
洵追跳下房顶,抄近道折回宫中,他站在门口让禁军去叫楚泱。楚泱匆匆赶来,脸色并不好,他身边的那几个下属一副怂兮兮的模样,显然是刚被骂过。
“陛下!”楚泱扑过来跪倒。
洵追自知自己有错在先,悻悻摆手示意楚泱不必行大礼。他伸手问楚泱要纸,楚泱这次有经验,来时便叫下属带了纸过来。
“刚刚看到有人推着应该是装尸体的车出城,快去让守城门的人将那辆车拦下。”洵追想了想又写道,“不过也有可能不是通过城门出城,城北城南都有荒山,你派人去那边也找找。”
楚泱沉声:“什么推车?大概是什么样子?”
“普通农民耕种搬运重物的推车,很大,一人高的那种。”洵追在纸上简单画一个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