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鹤径说:“我想谨慎一点。”
父亲好像很是讶异,说:“以前总劝你做事谨慎,现在终于听进去了?”
“不好吗?”
“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
父亲微微摇头,颜鹤径手边的茶已经变凉了,他开始怀念以前的自己。
晚上在颜鹤径的姑姑家吃团年饭,家中小辈很多,最小的才学会走路,团年饭吃得十分热闹,颜鹤径陪着几个长辈喝了许多酒。
颜鹤径的大姑让颜鹤径教她上小学的孙子写作文,颜鹤径头疼无比,他读书时很讨厌写作文,而且他的作文一向不是老师喜欢的那种类型。
等到孩子都去一边完手机游戏了,颜鹤径得以脱身,到天台透气。
天台晾晒了很多彩色的床单,颜鹤径抽着烟,看着远处沉静深邃的海,好像天的一块巨大影子。
颜鹤径想知道宗炀现在在干什么,大约是和家人在一起,颜鹤径还想要给宗炀一句“年快乐”,拿出手机翻通讯列表,滑到字母“Z”的一栏,却没有宗炀。
手机震了一晚上,颜鹤径收到无数条年快乐,始终没有收到他想要的快乐。
回家时,街道上已无人影,颜鹤径在父亲和颜松影的背后走着,沿昏暗的街道慢慢迈步,酒精的作用让他松懈,让他想念宗炀。
颜鹤径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房间,这个承载了他青春时代所有稚嫩与懵懂的地方,书桌前的墙壁贴着几张电影海报,有张海报上是电影中的雪景。
于是颜鹤径心想,他才三十二岁,年轻得连皱纹都没有,长得又非常好看。
他细数宗炀无法爱上自己的理由,结论是一条也没有。
第34章雪
早晨七点,天还黑着,街边路灯未熄,宗炀在小区门前等了五分钟,孔泉的车才姗姗来迟。
后备箱自动打开了,宗炀把包放进去,开门上了车。
出太早,宗炀有些困倦,再加上天色无光,车内昏黑,他只看清身旁之人是何文岛。
宗炀向孔泉和他的朋友打过招呼,便想补觉。
“孔泉,前面便利店记得停车,我买几瓶水。”
宗炀条件反射似的坐起来,困意全无,愕然望向出声音的左边,只见颜鹤径安然坐着,车外灯光不时滑过他的面容,宗炀眼前忽明忽暗,心中霎时堵了一口气,憋闷得难受。
两人面面相觑,皆不言语,何况中间还相隔一个何文岛,气氛实在不妙。
后来是宗炀先开口:“我不知道颜老师也要来。”
宗炀压低了嗓音说话,像是十分不悦,颜鹤径自然也不好受,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自找苦吃的窘态,有点想立即下车,可是这样更不甘心。于是他不甘示弱,反呛回去:“要是知道我要来,你就不来了?”
这时孔泉停了车,街边只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冒光,其余铺面静悄悄的。宗炀像找不出应对的话语,下了车,颜鹤径跟着也下车。
何文岛也想跟下去,孔泉在前面尖着嗓子叫住他:“你现在过去不觉得尴尬吗?”
他的声音如细蚊,在何文岛耳内横冲直撞,起了一阵密密的嗡鸣声。
何文岛怔怔抓着车门把手:“你为什么不告诉阿炀,颜鹤径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看见阿炀活得这么累,你不想帮他一把?”孔泉反问,堵得何文岛失语。
何文岛看着宗炀的背影,颜鹤径在宗炀旁边自顾自说着什么,何文岛看他嘴唇一张一合,车门却厚,什么也闻不见。
“颜鹤径就能让他快乐?”
“这个我没法确定,不过那天晚上团年阿炀总是心神不定,比平常还要淡漠,”孔泉问,“你难道没有看出来?”
“是我让孔泉不要告诉你,”颜鹤径冷得在原地跺脚,鼻尖微红着,“也是我提议去看雪的。”
宗炀并没有深究颜鹤径这样做的原因,或许因他心知肚明,不愿敞开来细谈,便逃避这个事实。
既然已经坐上车,宗炀也没办法反悔回家,颜鹤径看宗炀暗自苦恼的样子,洋洋自得,认为宗炀蛮好骗,还错失了回家的良机。
半晌,宗炀的表情有所缓和,嘴角松弛,但稍稍锁眉,半是无奈半是玩笑地说:“这么怕冷还看什么雪。”
颜鹤径把手伸出来,向前拉了拉宗炀的手,小声感叹:“正好你的手很暖和。”
虽碰到了手,但宗炀没让颜鹤径拉太久,他将五指抽出去,颜鹤径的手在冷空气中晃了晃,很像一支无依无靠的枯藤,软弱得没什么力气。
宗炀看见颜鹤径的表情凝固了,想着他的手果真很冰,耳鼻都透着粉红。宗炀的手却不知该往哪里放,想朝前又迟迟不肯动。
颜鹤径把手放回口袋里,说:“你躲我是因为害怕?”
“不是。”
“那我挺好奇,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宗炀侧转了身体,想要从颜鹤径身边绕开,他有些强硬地对颜鹤径说:“你回车上,我来买水。”
开车从市区到雪山需要三个多小时,春节的高十分拥堵,等到达住处已经十一点半。
孔泉在车上连声抱怨,赌咒再也不选春节出行,等上了山,纯白的雪景纷纷向他们砸来,车上的疲惫与倦怠便无影无踪了,孔泉只顾照相,势必在沿途每个点留下他的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