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走近自己的古琴,手轻轻抚摸了下琴弦。这张琴一看就是有些年岁的,只可惜弦换过,而且琴面有些印痕,并不明显,却逃不过她锐利的眼神。
“谌娘子,你早晚是要走的,我也总是呆不长的。”
“你把话一次性说清楚,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我爹娘听说你和二爷要成亲,他们这次来不仅仅要拿些银两,还想……还想……”
“想干嘛?”
除了要钱,要人,还能干嘛?海月有点转不过弯来。
“我不会同意的,二爷也不会同意。老爷和夫人也不同意。”
春娘没头没尾说这么一句,然后没有再继续,她朝海月弯腰行礼,拿着木箱放在桌案上,打开,拿出一套大红色的喜服。
“这是?”
“夫人让张管家送来的,是给谌娘子正月里拜年穿的。你看看,多好的布料,花样也好看。”
海月没再看手边的琴,而是走到春娘身边,这服饰上的花朵刺绣图案,竟是梅花,红梅。
“做工真好!”
“临安城最好的绣娘工坊出来的绣品,自然是极好的。与谌娘子也最相配。”
春娘的声音低低的,她的心思让人看不透,是从未有过的低沉内敛。
“老爷和夫人真是费心了。我也穿不上几次,不过这衣服的做工确实用心了。”
();() 哪怕不懂刺绣,她也能看出和摸出这套喜服的别致与独特,心里是感叹,也是感谢。
哪怕不是亲生的,徐府上上下下的人,待她可以说是极好的。哪怕她不是谌海月本人,徐清辉和春娘也待她如初,没有一分不耐。
“春娘,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琴馆吗?”
“谌娘子,不管你嫁与不嫁二爷,你都是徐府的主子。这府里上下,都要尊称你一句谌娘子。”
“可是我不同,我即使不是终身的婢女,可我除了做婢女的活计,别的一样也不会。我爹娘待我总是像主人对待货物一样,想要要,不想要就不要。能卖个好价钱就绝不会免费送出。”
“春娘。”
海月听了有些难受,可春娘不想停,她手里的喜服又被重新合上盖子。她的敞来心扉让人有些意外,哪怕是海月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话从你嘴里说起来,怎么感觉那么……你不要这样想,你爹娘往后就管不到你了,二爷一定会给你安排好去处的。”
海月见春娘逐渐失控的脸,努力想要给予安慰。她从小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宠爱长大,真的不太能体会春娘的苦楚。不过她还是尽量安慰春娘。
“海月,往后咱们就见不到面了。不管你走后,真正的谌娘子是否能回来,我都不会再离开琴馆。二爷让我留在那里做事,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斫琴技艺,把古琴传承下去。”
豪言壮语总是容易的,可春娘身无长物,她不这么说,这么勉励自己,又当如何?
“你没有想过嫁人吗?你可以找个人家过日子,不一定要去学斫琴。”
海月不想世俗化,但在这个时代,女子有个家庭总归是最合适的出路。
“再说吧,这个讲究缘分。你不是也说过嘛,姻缘靠缘分,强求不来。我能自主安排自己的生活,我已经很感激了。”
“也好,只要你觉得好就好。”
这一夜,春娘收拾了很多自己的物品,也陪海月聊了很多。两个人似乎头一次这么开诚布公的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