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渊境如何放得下心,将试炼定在剑冢?
司景行的视线从桃枝收回,看了恭敬伏在自己面前之人一眼——有些东西,他们不必知道。
那人察觉到神君的视线,将身子伏得更低,“属下明白。”
司景行转了转手中桃枝,转过身走时随手将它往一旁一抛,桃枝落地的那刻,结界消散,那人也瞬息退了下去,半分气息都未留下。
苏漾将自己收拾妥帖,便自觉坐到蒲团上,开始打坐调息。没过多久,听见门前有人叩了两声,她眼皮都没抬:“苏浔?”
苏浔倚在她房门前,“啧”了一声:“听说那日司景行也没回去。你紧赶慢赶,空空落了一身毛病,早知如此,何必抢那道劫雷?”
苏漾看他一眼,“他回不回是他的事儿。早知如此,我也还是会抢那道劫雷。”
“若不是我亲眼看着你从蛋壳里头出来,有时候我真要疑心你的原身不是条龙,”苏浔一顿,“这样犟的,怕得是头驴。”
苏漾顺手抄起案上的小花瓶朝他砸过去,苏浔早有预料,稳稳接住花瓶,反手远远扔过来一只小瓶。
苏漾忙不迭接住,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瓶子一嗅便笑起来,决定短暂地原谅他一会儿,“通天露?”
苏浔往屋里走了两步,将花瓶放回去,“早便取回来了,怕送去忘忧山会被父皇母后察觉,到时候便替你瞒不下去了。”
苏漾将瓶子盖好,佯装关切问道:“可有受伤?”
苏浔冷笑一声,“你隔了这么久才舍得回来,什么伤也养好了。再隔上半个月,这通天露你也用不着喝了。”
苏漾本想说司景行早便替她取过了通天露,她也早便喝过了,但转念一想,通天露这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况且他一向和司景行不对付,若是知道好不容易取回来的通天露都让司景行抢了先,还不定要暗暗刺司景行多少回。
这样一想,她干脆当场喝了一口,果然眼见着苏浔心情好了一些。
她刚将通天露搁下,便见苏浔将什么东西放在案上,朝她这边推来。
是颗泪滴状的鲜红鲛珠。苏漾拾起来对着光端详了一会儿,“鲛人血泪?”
“不错。”苏浔坐到她对面,“这滴鲛人血泪里凝结着百年精纯修为,鲛人与我们同属沧泽水系,若能悉数吸收,对你现在这境况是大补。”
昨日听她说试炼定在两年后的剑冢时,他便隐隐有些担忧——苏漾在化神大圆满卡了足足六年,如今终于迈入洞虚境,却也是境界不稳。若是就这样放她进剑冢试炼,怕是难保万全。
“鲛人血泪……”苏漾努力回想着在学宫时看到过的内容,“是鲛人临死之际,有心愿未了遗恨未消,便会凝结毕生修为于一滴血泪。只消进入血泪里的幻境,在幻境中解开鲛人心结或是达成其心愿,血泪消融之际,便可吸收血泪中蕴藏着的修为。”
鲛人一族,天生貌美却不擅修行,于道途上很难走远,又因着泣珠织绡的天赋,常常被人觊觎,极为弱势——弱势到连有遗恨未消都要靠捧出生前的全部来诱惑他人伸出援手。
“鲛人血泪给你,但能不能取到其中修为,便端看你自己的了。”
苏漾将鲛人血泪在手中抛了抛,“一个人入幻境太无聊了些,我等司景行一起。”
提到司景行,苏浔脸色差了三分,“若不是为了他,你何必走到这步田地?司景行当年娶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这不过三年,他便能把你照顾成这副样子?”
“这也怪不得他,”苏漾下意识替他辩解,“他平日把我照顾得很好,再说父皇母后都能放心,唯独到了你这儿,就看不到他半分好处?”
“他的好处在哪儿?是让你一个人整夜整夜地等他回来,还是连累你境界不稳?”苏浔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是司寇钧的一部分,即便是善念的那一半,但那位魔神的善,又能到什么程度?”
司寇钧那时候离他和苏漾都很遥远,诛天之战生时,他都尚且还是枚未孵化的龙蛋。沧泽对这段过往三缄其口,他们能知道的,不过寥寥。
传言中的司寇钧,抬手间便有翻覆之能,沧泽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唾手可得。可司景行却不同。司景行神魂不全,道途寸步难进,又没了“司寇钧”时期的记忆,失去所有被拉下神坛——这个身份于他如今而言,更像是一种折辱。
司景行在惊天境,名为安置,实则拘禁——各境都并不想安置这么个大麻烦,所以苏漾同司景行成婚时,各境巴不得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到云境来。他在惊天境限制颇多,苏漾嫁给他,给了他望辰宫的身份,让他能够在沧泽十八境来去自如,至少不必再拘于惊天境。乃至于云境最好的一切,都被送到他面前来。
苏漾现下眼里心里都只盛得下他一个,对这些虽不说是毫无所觉,至少是不愿深究。但他是她兄长,他不得不替她计较着。
他有时甚至疑心,司景行从娶苏漾开始,便是另有所图。
他话音刚落,苏漾还未来得及开口反驳,便听见外头关池央的声音传进来,“漾漾,景行来了。”
苏漾在听见司景行的名字时,便掩不住眉眼间的笑意,立马起身往外走。苏浔看着她欢欣雀跃的样子,便知道方才这番话她是半点也未能听进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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