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只想亲口告诉你,我没有变。就是再过一个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我还是只认你一个小祖宗。”
“……你呢?十年了,比我们活过的三分之一的时间还要长,在这么漫长的,不那么深刻的东西都能被磨得干干净净的时间里,你有没有忘记我?”
“你到底,还会不会喜欢我?”
胃里的痛感翻涌上来,时樾疼得想要缩起身体,快要抱不住他,却固执的不肯放手,仅剩一点力气也要抓住他的衣服,生怕一个不小心,又会让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小海藻,我真的怕,怕你对我的那点懵懂的喜欢很快就被时间磨光,怕你喜欢上其他人,怕你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结婚生子……光是想想,我就难受得快要爆炸。”
“小海藻,我好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还喜欢我的,没有喜欢别人,一直喜欢我,就像我也一直喜欢你,只喜欢你一样……”
他还在絮絮叨叨几近泄一般的自言自语,阮荇已经完全无法转动思绪,只能傻掉一样任由他抓着。
记忆里的时樾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永远都是众星拱月,鹤立鸡群,是最优秀,最耀眼的存在,会偶尔嘚瑟,自恋,戏弄别人,却总是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样子。
可眼前的人却脆弱无助到极点,犹如被抛弃的小宠物,独自在外风吹雨淋熬过许多个日日夜夜后终于再一次见到主人,把自己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对方身上,什么自尊都不要了,只是哀声求他不要离开。
怎么会这样?
阮荇心慌意乱,心中腾起的猜想让他呼吸无法控制地变得急促。
在他离开的这些年,时樾究竟生了什么?
啪。
静谧的夜,就是一点动静也显得突兀至极。
阮荇呆呆转过头,女人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脚边是掉落的手机。
徐妍一手扶着门,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就算拼了命控制,还是有压不住的呜咽从指缝流出,听得人鼻头酸。
“阮荇……”
“他终于等到你了……”
——
清早,宿醉又受了病痛折磨的时大明星按时醒来,一睁眼,入目就是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以及鼻尖隐隐约约的消毒水味。
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梦境也逐渐清晰。自虐一般从头到尾回味了一遍,委屈地拉上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
小没良心,一个晚上气他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徐妍推门进来,手里拎着精致的食盒,里面装着她准备的早餐。
“醒了吧?”她把盒子放在桌上,伸手去揪他的被子:“别装睡,我刚刚都看见了,快起来吃早餐,不然胃又要疼。”
时小朋友执着地拉着被子:“不想醒,自闭了。”
“你自闭什么?”
时樾不想说话。
徐妍戳戳他露在外面的手指,压低了声音:“昨晚见到人的时候不是还激动得哭得稀里哗啦,抱着人死活不让走?怎么才过去几个小时啊,就不想看见人家了?渣男啊你?”
三秒后,倏地拉下被子,时樾直勾勾盯着她,语气迫切:“什么意思?!”
徐妍赶紧往下压了压手掌,示意他小声些,然后下巴一抬,指向窗边沙的方向:“喏,听说是才结束了一场大手术,还没休息多久听说你把自己喝进了医院就赶紧过来找你,哄着某个老哭包直到后半夜才睡下,现在还没醒呢。”
话里话外都是他长久以来期盼着的意思,约摸是近乡情更怯,时樾一时竟然不敢抱太大期望,艰难地扭头去看,目光一定,霎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狭窄的单人沙上侧身躺着一个人,穿着宽松的卫衣,曲着双腿,背对窗户面向他,小半张脸都藏在手臂里,身上只盖着一天薄被,舒展着眉头,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心心念念了太久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时樾在快要被滔天的欣喜淹没时,又翻起更深刻的恐惧。
会不会又是他在做梦?
会不会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一次次给他惊喜,又一次次亲手将他推进地狱。
他都被吓怕了,怕下一秒一闭眼一睁眼,又是一场空欢喜。
“他……是真实存在的吗?”
时樾睁大眼睛,忽地转过脑袋,茫然得像个孩子,对着徐妍胡乱比划着:“那个,是真的小海藻吗?是不是我又在做梦了?!”
“想什么呢,当然不是。”徐妍笑着,眼眶染红:“这次是真的,哥,你没白等,他真的找到你了。”
时樾觉得自己可能变成了一个智障。
脑袋里好像塞满了东西,细细去感受又是一片空白,不能转动,不能思考,满心满眼都被沙上那个人飞快占据,要是这时有人问他一加一等于多少,他可能都要借助计算器。
徐妍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反正等他终于从脑袋里开天辟地一般的混沌中缓过来时,房间里只剩下他,还有他沉沉昏睡的,心上人。
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下床,踩在地上时险些摔倒,稳住身形一步一步走到阮荇面前,然后蹲下,双手扒在沙边缘,望着阮荇睡颜的目光几近贪婪。
呼吸被刻意放得很轻很轻,时樾早被十年的等待磨成了胆小鬼,几次想要伸手去碰碰他的脸颊,都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时迅又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