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了,衔池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一福身,跟着人先去了住处。
没成想宋轩这场演武整整用了五日。
这五日间,她根本打听不到宋将军人在哪儿,遑论商讨调兵一事。
也不是没托影卫去寻过人,但该寻不着还是寻不着——毕竟着急的只有她一个。
虽说私心里也是想调兵去云丰支援殿下,但殿下早有吩咐,青衡对宋轩的推脱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衔池无法,在第六日,亲去了宋轩住处前候着。
昨日下了大雪,眼下虽已停了,但外头冰天雪地的,等得久了也不好受。
她毕竟是太子钦点过来的,通过信,过了明面,若是真在此地,在众目睽睽下出什么好歹,宋将军想必也难交代。
宋轩眼下是不在,但他这儿的亲卫又不是瞎的,总有人会给他传信。
她本不想出此下策,只是怕拖得时日太长,宁珣那儿会生变。
云丰城。
三万契丹精兵已近城下,看这架势,若不是王在这么短的时日里收拢不来三王子旧部,攻城的人数怕是还要再多一倍。
穿上甲胄前,宁珣抚了下一直贴身佩戴的香囊——玄底绣白鹤纹,做工虽见得出用心,针脚却有疏有密,一眼便能看出做这香囊之人确实不善女红。
是去岁除夕之时,衔池送他的贺岁礼。
鲜有人知,不信鬼神之说的太子殿下,从不离身的香囊里收着的,是一纸护身符。
宁珣将香囊连同里头的护身符一道攥紧在掌心,停顿数息,方松开手,换上轻甲。
护身符还是她去岁秋里去护国寺求的——听说是该一年一求,今岁秋事情太杂,她倒没顾得上。
她安全去到兴广的消息早便传回来了,只是不知这几日她都在做什么。
宁珣抬手系上兜鍪,心神乍然收拢,大跨步走出,抬眼望向远处烽火。
夜幕将临,天边残尽的火烧云抹开第一道血色。
将士早排布在下,乌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宁珣扫视过一圈,“孤的脾性诸位也有所耳闻,打得好,杀得多,封侯拜相皆不在话下。”
太子在北疆的年头也不少,一向论功封赏,待底下将士不薄,有志之士自能成就一番功业——这点儿几乎人尽皆知。
“可若是退一步,你们脚下这片土地,同僚以血肉守下的城池,你们身后的妇孺老幼,都将沦于胡人铁骑!”
话至此,宁珣拔剑出鞘,长剑铮然一声长鸣,直指胡旗,“家国之地,岂容蛮夷踏践!天佑我大周,此战必捷!”
底下霎时山呼一片:“天佑大周,此战必捷!”
衔池一直等到入夜,才见着宋将军的影儿。
也不是没人劝过,但她自己不肯走,旁人也不敢对她如何。
她虽披了大氅,但北地的冷如刀割,她尚未完全适应过来,站在外头这两个时辰,脸颊虽冻红了,唇色却苍白起来。
亲卫看得心惊胆战,马不停蹄去禀给了宋轩。
天色昏暗下去,冷得便更快了,连她呼出的热气都迅凝在眼睫,缀成细小冰珠。
宋轩回来时便见她冻僵了般矗在门前,看那架势,他若是再不回来,她能在这儿冻成一座冰雕。
他在心里摇了摇头,好好一个丫头片子,倔得像驴。也不知道那姓宁的拿什么骗得人连命都不要了。
见宋轩过来,衔池眼神一亮,行了一礼:“宋将军。”
宋轩看她一眼,及时挡住她将要出口的话,“先进屋再说。”
屋里点起灯,难得地烧了三盆炭。
冻了太久,衔池自觉离炭盆远了些,慢慢搓着手暖和过来。
除了守在门口的亲卫外,屋里没有旁人,他自己的地方也不怕隔墙有耳,宋轩直截了当道:“你为调兵而来,是与不是?”
衔池没多意外他能猜出自己此行的意图,点头大方承认:“是。”
宋轩又多点了一盏灯,“趁早歇了这心思。”
衔池的手紧攥,又倏地松开——她手里是有虎符不假,可宋家军这么多年只听令于宋轩,单靠虎符,即便强行调动了人,这一路上怕是也号令不动。
“云丰城的不易之处宋将军定然知道得比我清楚,太子殿下此战艰难,稍有不慎……”衔池顿了顿,“宋将军,我知道太子同将军之间有些渊源,但……”
宋轩看向她,不免有些意外——知道这丫头在太子那儿分量不轻,倒没想到,太子连最不愿旁人提及的那段往事都肯告诉她。
他笑了一声,打断道:“既然知道我同太子之间的恩怨,就更不该心存妄念。说句大不敬的,沙场之上刀枪无眼,即便真有点什么,那也是命。”
——他还是军中副将那时,因着先皇后一事,齐光将军受皇帝诏令迎敌,却因诏令有误而腹背受敌惨烈战死之时,旁人也都说是命。
衔池一皱眉,一时没忍住:“可说到底太子殿下也不过是晚辈,当年之事,同他又有多大的干系?”
“若真如将军所言,太子殿下……”他方才那话太不吉利,她不想说,索性直接道:“朝中能主事的皇子,统共只这几位。二殿下的母家是镇国公府,倘若得势,兵权不会落入外姓手里。”
“而四殿下仁慈,连对胡人也一向宽仁,主和非战,将军应当也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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