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命途多舛”时,宁珣倏地抬眼看向他。
佛门净地,踏入山门上香叩拜的多是善男信女,眼中不是至诚恭敬,也得心醇气和。哪有如他这般目光锐利,周身煞气掩都掩不下去的?
那僧人往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宁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杀意,衔池一激灵,果断伸手,两手拽住他胳膊,轻轻晃了一下,柔柔唤了一声:“郎君?”
大周朝从太祖皇帝那时起便佛道盛行,倘若他在护国寺杀僧……后果不堪设想。
宁珣低头看她,衔池往他身侧靠了靠:“起风了,有点冷。”
还用她的手贴了贴他侧颈。
她的手本就四季都凉,紧贴在颈侧这温度对比便更明显些。宁珣穿的骑装,披了件玄色披风,刚好能将她整个兜进去,环在身前。
宁珣低头替她暖手的时候,她借机偷偷给那僧人使了个眼色。
她是看出来了,这人疯得厉害,若还不走,一会儿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万一宁珣一时按捺不住,事情便麻烦了。
那僧人却对她的眼神视若无睹,只直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旋即大笑起来。
僧人笑得突然,那张沾着黑灰的脸颤动着,衔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了身侧之人,反应了一霎,又将他胳膊也抱在怀里,以防他突然动手。
好在那僧人边笑着边往后退,没几步就退到了门前,摇着头,嘴里喃喃有词:“妄念太深,随缘方能消业……”
话说完,竟转身张开双臂,大笑着向前跑去。
宁珣望着他疯癫远去的身影,眯了眯眼。
他有所耳闻,护国寺里确实有个疯僧——本也不疯,甚至被如今已经圆寂的上任住持寄予厚望,可惜那人于多年前某日突然跑下了山,再回来时便衣衫褴褛,言行怪异。
偶尔看上去也如常人一般,但不清醒时便自说自话。
有说他是得了大圆满,只肉身还囿于世间,也有说是受了刺激神志不清。
他行踪不定,但毕竟曾是护国寺的僧人,没有不叫他回来的道理。因此偶尔也会有香客在护国寺里撞见这人。
旁的便罢了,什么叫命途多舛?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将人绑回来问清楚,便见莫名就被下了“命途多舛”判词的那人从他怀中抬头,眼神澄澈,仰头看向他:“殿下?”
罢了。
佛门净地,他再不敬神佛,也不至于因为僧人一句“卦象”便杀人。
就当是替她攒些福泽。
“殿下怎么会来这儿?”
“蝉衣说你往这边走了,孤便来看看。”
衔池望着他眼底,“……我说的是护国寺。”
他笑了一声,反问道:“还问?孤若不来接你,你还想住多久才回去?”
衔池下意识算了算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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