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馥碗垂下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双眸猛地睁开了。
细长的睫毛轻轻扫过男人的掌心,本来稳得不得了的大手也控制不住地动了动,缓缓放下了。
可那只手紧接着就转了方向,修长的手指穿过少年乌黑细软的头,宽大的掌心擦着少年的侧脸滑过,掌控欲极强地握住了馥碗的后颈,把人揽近。
随之而至的是最后一个滚烫的吻,绵密地落在馥碗的左眼上。
这个吻感觉不到力气,却存在感强得无法忽视,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郑重、珍重乃至于慎重。
馥碗很久都没有动。
恍惚间感觉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久到罗域亲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扑在额头上的热气、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仿佛被揉散了一般,在脑海中一帧一帧缓缓晃过,鲜明深刻得让他回不过神。
可当馥碗慢慢眨了一下眼,听着罗域说完最后一句话,又觉得仅仅过去了不到两分钟。
罗域弯下腰,凑近了看他,唇边带着笑意,浅淡色的眸子好像会光,有种奇异的魔力。
男人依旧揽着他的背,抬手很轻地捏了一下他的脸,低声问:“吓到了?”
馥碗搁在腿上的手指下意识曲了起来,收紧了,脸上也浮起一抹薄红。
但他自己没现,只是抬起手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了一眼罗域又侧过头不看对方,声音有点沙沙的,说:“你别搞,不好玩。”
说着,馥碗又把男人搂着自己的胳膊拉开,手心抵着对方的肩把人推远了点,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点。
他来的时候带了书包,这会儿正好伸手把水杯拖了出来,却只拧了两下瓶盖又停住了,随手把杯子放回了课桌上,只垂眸看着雕了鹿的木制瓶身,觉得有些奇怪的别扭。
并不严重,也没生气,就是很不习惯。
罗域被推开的时候怔了怔,敛起眉看着馥碗的动作,见人对着杯子呆,才伸手把杯子拿过去打开。
里头的绿茶已经冷了。
他拿着杯子站了起来,一边拉开椅子一边说:“等会儿。马上回来。”
馥碗转头看过去,男人已经转身出了教室。
他收回视线微微低下头,一向凌厉的目光罕见地有些散,木木地看着空荡荡的桌面,细薄的唇抿了起来。
罗域没两分钟就回来了,把水瓶塞回了馥碗手里。
杯子里的茶叶已经被倒了,换成了温凉的水。
馥碗不喝,罗域只好放缓了声音说:“茶叶泡太多次,没味道了。绿茶喝多也不好,你想喝晚上我给你泡花茶。”
馥碗勉强点了下头,端起杯子喝水,空着的手攥着木制的杯盖,手背上都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罗域见他这么乖,眼里又带上了笑意,沉吟片刻,等馥碗喝完了水,才伸手把馥碗攥紧的那只手拉了过来,拿掉了杯盖,严严实实地包在掌心里。
馥碗皱起眉抽了抽手,没挣脱,撩起眼皮凶狠地瞪过去。
罗域喉结动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克制地笑了一下,盯紧凶巴巴的馥碗,收起笑意,说:“我保证,我刚刚真的没跟小朋友开玩笑。我说的做的都是自本心。”
馥碗对上男人认真的眼神,细细的眉皱得很紧,说:“你亲我几下不是开玩笑?”
“当然不是。我说过了。”罗域松开手,摸了摸少年微红的侧脸,很慢地解释:“如果只是朋友、家人,我就不会吻你。”
这话仿佛无形之中触碰到了某种底线,馥碗听了突然暴躁起来,却又记着说话的是罗域,不能直接打架完事,憋得眼尾都红了。
漂亮的桃花眼显而易见地染上了怒气,可里头充斥着的又全是茫然。
他根本不理解。
罗域摸了摸他的眼睛,把人揽过去亲了一口泛红的眼角,又随手挡住了馥碗猝不及防的一拳,把少年的手握到掌心。
他们离得那样近,馥碗只感受到男人贴近的呼吸。罗域跟他四目相对,额头贴着额头,低低地耐心地问他:“小朋友不是知道了吗?你都懂的,学校连禁止早恋的课都开了,馥碗小朋友知道表白是什么意思。”
罗域说得那么温柔,手上的力道却根本挣脱不开,馥碗被逼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皱着眉说:“你跟我说三年的事,就为了说这个?”
“嗯。”罗域哑声应了一句,冷静地说:“两个月的关系太脆弱了,淡到小朋友随时都可能跟我断了联系。这怎么行?你是我守了好久的宝贝,我哪里舍得放你跑?”
“我那么喜欢你。跟任何人都不同。”
“在决定照顾你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馥碗小朋友是优秀的,可我对你的喜欢,无关任何外在的条件,跟一见钟情也不搭边。更和你的同学对你的那种表白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
“我能守你一辈子。”
黄昏中寂静的放映厅里,时间似乎静止了。
低哑的男声不疾不徐地把话说完,语气甚至是冷静沉着的,听不出一丝犹豫亦或是退缩。
馥碗有些呆地看着罗域的眼睛,一秒之前还暴涨的怒气突然消失了。
他似乎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咬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卸了手上的力气,偏过头,妥协一样小声说:“我能听懂,可我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