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小子,你,你可别忘了,煜哥儿还在等着你呢!”见贺泽走远,王伯娘提着气喊了一声。
“还真是出门不利,这大好的日子,唉!”贺有财叹了一声,又道,“放心吧,王伯娘,我儿子我知道,他这回是真对贺宝儿死了心了,既然让咱等会儿,那咱就等着吧!”
说着贺有财小心将礼品放在膝上,又望了一眼已经在远处站定的贺泽,弯腰蹲在了地上。
听他的话,王伯娘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努了努嘴也没出什么声音来,只站在原地等着了。
另一边,见距离已经够了,贺泽转身停了下来,皱眉开口道,“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情?”
“阿泽,你都好多天不肯见我了,我……”
“说正事,你要不说,就什么都不要说了。”贺泽现在一听这哭哭啼啼的声音便烦躁地很。
贺宝儿抬了头,见面前的人脸色沉沉,眉宇间忍不住有了怨气,终是忍不住开口质问道,“你,你今天是要去林家,和林煜定亲?”
“是。”他和林煜要定亲的事本就没有刻意隐瞒,村子这么大,贺宝儿知道不足为奇。
“那我呢!我算什么?”
这一个字像一声炸雷,让贺宝儿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崩泻。
他狠狠拍了两下自己胸口,尖利地嘶喊道,“我们那么多年的亲事算什么?贺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若是眼前是个男人,贺泽实在忍不住有给他一拳的冲动;可惜不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嫁,我后娶,自认没什么对不住你的。”
“可是……可是就三四个月,我后悔了,我后悔了,贺泽……”贺宝儿早已眼泪成灾,作势还想捉住贺泽的手臂,却是被后者避开了来。
看了一眼扑空的双手,他眼神一下子黯淡了来,“就三四个月,我三岁的时候就跟你定了亲,到现在十四年,十四年还比不上这短短的三四个月!”
“贺泽,你忘了吗?你说了你要娶我的,备最好的大红花轿,请全村人都过来;你说要跟我生一个胖娃娃,不,很多个,随我们两个人的姓;你说你以后一定不逼他们,让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贺宝儿定定地盯着贺泽,还举在半空的手臂微微颤,“贺泽,你怎么能变得这么快,以前你看我哭会急得跟我一起哭;我想吃什么,贺叔贺婶给你一个月的用度你二话不说就能全部给我买吃食;还有,还有我身上这身衣裳,是你去年攒了整整三月银钱给我买的,这些……你都忘了?”
往日里那些事情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从贺宝儿的脑子里闪过,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地绞在了一起,无法呼吸,就像之前知道贺泽要和林煜定亲的事情一样。
他不相信,不相信从小到大都宠着他的贺泽会如此狠心!
“没忘,记得很清楚,”贺泽声音淡淡,“正是因为记得清楚,所以——贺宝儿,只是一个口头婚约而已,你凭什么认为贺泽就应该无条件地永远对你好?无论你做什么都应该原谅你?你们两个人之间,付出的那一方一直是他,十多年了,你在做什么?或者说,你把他……当做什么?”
“我,我……”
这一个个问题像是宛若重锤敲击在贺宝儿的胸口,他直愣愣地盯着贺泽,然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声音仍旧在继续,“我相信你是喜欢他的。喜欢他对你的好,喜欢他完全被你左右,受你主宰,你享受这种感觉,却又吝啬付出同等的情感,所以贺泽这个人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只是喜欢一个人对你的喜欢,仅此而已。所以你能轻易放弃他,只为了……十两银子?”
说到最后,贺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是如此的刺耳,贺宝儿脸上的血色瞬间抽离,他一脸煞白地跌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如此陌生。
他比林煜还要狠,他将他的皮肉尽皆撕扯开来,然后掏出那血淋淋的心脏,将他心里藏着的,那自己都不愿相信的龌蹉尽皆摆在了阳光底下,无所遁形,然后……以受害者的名义责问他,让他饱受愧疚,折磨,不得,安宁。
“就这样,我已经说过了,你的那个贺泽已经死了——被你害死的。”贺泽定了定神,也将自己从原身的记忆里抽离了出来。
“不,不是!不会的!不会……”
见贺泽迈出了步子,贺宝儿猛地两声大叫,腾地一下便从地上站起,拦在了他面前,双目无神,“阿泽,你不要走……你说的不对,就算以前是那样,现在也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你的,这几个月我很想你,每天每夜地都想你,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做一个好媳妇,我保证!”
“对了……我还有钱,好多钱,我听说你家里借了很多钱,我可以帮你还,你原谅我好不好?贺泽,我把钱都给你,你原谅我,不要走……”
说着贺宝儿已经一把扯下了腰间的钱袋子递到了贺泽跟前,见后者不收,又往自己衣襟里扒拉了一个金镯子出来。
约莫是因着今天的好天气,就这片刻时间路口已经过了好几拨村人,无一不向他们二人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贺泽沉黑的眼眸宛若一汪深潭,冰寒刺骨。他看了贺宝儿一眼,“够了,这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做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