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贺泽脑子里也不知怨了他的便宜阿兄多少句,最后只得愤懑地捶捶桌子,嘴瘪得能挂酱油瓶子了。
今天是七月二十七,贺安的生辰是八月初三,至于林煜……是八月十一。
这是贺安告诉他的。
还有半个月,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贺泽稍稍思忖了一下,第二日下午,他从山上扛了一棵树回来。
“小泽啊,你这是……”儿子不会是想跟他学木工活了吧?这可是好事啊!
“阿爹,这段时间你不用出门吧?”
贺泽好容易将树滚进了院门,又找来砍柴刀夸夸地往枝叶上砍。只是这树像是硬得厉害,他巴巴地砍了十几下,一段枝丫才断了。
“不用不用,前两日不是刚出去了吗?下个活得过了中秋了,你要想学,这半个月阿爹好好教教你!”贺有财抽了一口旱烟,满脸笑。
“教我?”贺泽顿了顿,又接着砍了几下才道,“不是,阿爹,我是想你要是不用出门的话,把你箱子里那些东西借我使使。”
“……啊?借我那些东西?”贺有财脸上的笑意顿收,“那你砍这么一大棵树回来干嘛?”
“制弓。”
“制弓?你上次不是还买了一把?怎地,不好使了?”
“不是,阿爹,您别问了。”
贺泽这么半晌才砍掉了两根枝丫,且都不过两指粗,见他额头上都冒了汗,贺有财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几步下了石阶,围着地上的树转了好几圈,又摸了摸尾部断口处红色的树心,有些惊疑不定地道,“这树……?”
“是铁木。”
他在向阳山上找到的密度最大的树木,偌大一座向阳山,他也就找到这么一棵。这铁木将它的种子尽皆落在了地上,又让他给催生着让好几颗了芽,这才肯跟他回来。
“还真是铁木?你……你怎么搬回来的?”
铁木铁木,光听其名就知道,树质坚硬如铁,其重无比,但却是难得奇珍的树木,颜色分明,纹理清晰,承重力强,耐虫蛀,耐腐蚀,哪怕就是放在水中上百年都难得有损,是做家中木具或是横梁的上上等的木料。
有价无市的宝贝!
他也是年少时跟着镇上木工师傅当学徒的时候,见富贵人家找来一棵又细又小这样的树,给他家哥儿打个妆奁。他当时还奇怪,这么小的树哪经得起折腾,便问了师傅,这才有所耳闻。
没曾想,他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着!还这么大!恐怕都有好几十年的树龄了。
贺有财蹲下了身来,摸着树皮,一脸激动。
“我和刘三还有贺大郎一起去的山上,三个人巴巴地砍了一上午,这才给弄回来。他们怕您不让进门,到了院门口就回去了。”
贺泽没有半分停顿。
“这样啊……”贺有财面上有些讪讪,又看了一眼铁木,突然有些奇怪地道,“有的家里做木具木料得我来,我平时也没少上山砍树,怎地阿爹我砍了这十多年也没见着这树?”
“阿爹,这树要好端端地长在山上,您能认得出来吗?”贺泽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
“……”
贺有财没了言语,刚才要不是见儿子他砍得辛苦,又看见了树心,他是怎么也不能想到这树竟然就是铁木。
哎,宝贝哦!
“夸——夸——”
又是两声砍柴刀的声响,一根树枝断裂,贺有财脸色一变,急忙冲了过去拦住了贺泽,“儿子,你这可不能砍了!这可是宝贝啊,哪怕就是枝枝丫丫,我赶明儿做个边角也是好的。”
“阿爹,放心吧,我只要一截,用完了剩下的都归你。”贺泽将贺有财推开了来。
“不,不行!”贺有财一把将贺泽手中的砍柴刀抢了过去,“绝对不行!你做弓我上山再给砍一棵就是了,你这第一次做,不定得浪费多少料子!绝对不行!”
“阿爹!”
这会儿贺泽也抚额了,早知道他就不该说实话。
“你怎么叫都没用!这棵树不准你动了,”贺有财看着贺泽,一脸暴殄天物的迷之嫌弃,“我得留着给安哥儿做妆奁,做嫁妆箱子,怕就是这个箱子,都能让夫家高看几分!”
“……阿爹!”
“你要喜欢,我再挤着点给你媳妇也留个妆奁。”贺有财一脸油盐不进,半晌又接了一句道。
贺泽没了声音,他看了地上的铁木一眼,突然就点了点头,优哉游哉地进了屋子。
贺有财见他走了,又蹲下身来抚摩着树,脸色温柔地都能滴出水来。
当夜,见其他房间里已经没了光亮,贺泽偷摸着出了房门。第二天,贺有财祭出了好久不见的藤条,追了贺泽半天,直到李氏回来救场方才罢休。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个小兔崽子!都是你,你拦着我干嘛……那可是铁木啊!”贺有财一脸肉痛,看着立在墙角边矮了半截的铁木,差点没流出眼泪来。
“铁木怎么了?铁木也是小泽自个砍回来的?你凭啥占着!”李氏双手叉腰,手中还拎着从贺有财手上抢过来的藤条。
“那……那也不是他那么用的啊!”
那可是铁木啊!铁木啊!
“行了行了,小泽喜欢,你就随他去吧!剩下的不是还有吗?你这心也放宽一点,一根铁木能有你儿子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