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泽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场闹剧,不时将视线转到林煜的脸上。后者的表情却很是平静,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让他的心不自觉地抽紧。
“吴翠,你赶紧回去!这熊是煜哥儿冒着生命危险在山上猎的,没有你们林家的份,你就是再哭再闹我都不会把它交给你的!”
张氏垂头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转头擦了擦眼角,将林煜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张哥,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一听得张氏这话,吴翠立马止了哭声,“我知道你怪我们,但是我家那位可是二郎亲弟弟,又病得只剩一口气了,你就帮帮我们!要是二郎还在,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弟弟就这么走了吗?!啊?张哥!”
林煜的阿爹名唤林木,虽然排行老二,可林家人从来都没唤过他一声二郎,现如今……
“呵——”张氏冷笑了一声,眼里还淌着泪,“要是二郎还在,要是二郎还在……这话你也能说得出口,二郎他不就是被你们林家害死的吗!就是你们!你们逼死了他,你们……”
说着,他已然泣不成声,那股子悲呛让人群中不少人都红了眼眶。唯有林煜,贺泽只看见林煜唇角微微颤动,伸手擦了擦张氏眼角的泪,“阿姆,别哭了。”
其余,再没有分毫。
“这……这,张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吴翠急了眼,他看了院外的人群一眼,似乎有些紧张,“当初……当初我们谁也没能想到二郎就这么去了啊!二郎可是姓林,阿爹阿姆的亲儿子,咋地能是我们害死的?只是没曾想还落了这么个名头,可是旁人不知道,难道张哥你还能不知道?我知道你怪阿爹当初将你和煜哥儿赶出来,可是那还不是因为……”
吴翠眼神闪了闪,又闭上了嘴巴。只是这一句,倒是让围观的村里人心里的好奇更重了些。
“吴翠,你!”张氏猛地回转过头,声音却顿了顿,半晌后才闭了闭眼道,“多说无益,今天就算你在这儿扯破了天去,这熊该是咱家的还是咱家的,你要是再不走,便继续跟这儿哭吧,就当是……给二郎哭的。”
“……张素!你当真就这么狠心?”
张氏不答,只转过身背对着吴翠。
没想到啊,当初在林家的时候这张氏可是唯唯诺诺地,几年没来往,现在倒是硬气了不少。他原本还以为今儿个这一趟来,定能让煜哥儿恭恭敬敬地把这熊瞎子给送到林家去,结果……
既然如此,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吴翠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却是怒极反笑,转头面向人群时脸上却又带上了哀戚之色,“行!张素你既然这么狠心,便让大伙都来评评理!大家都知道,林木是林家二郎,他虽然去了,可这身份变不了,到底血浓于水不是?”
他这话一出,人群里有的看客点了点头,有的知道内情的却抽了抽嘴角。贺泽刚刚往前跨出一步,却是让旁边的刘三拉住了手臂,“再等等,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咱听听他说什么,说不得还有后招!”
贺泽看了他一眼,脚步停了下来,只眼神一直注意着院中的林煜。后者也像是看见了他,然而视线一顿,随即便立马撇开了去。
吴翠这边没停,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我家夫郎是林家三郎,是林木亲弟弟,那也就是张素亲弟弟。他身子自小就不好,前两日大夫还说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可是……可是这家里实在没有银钱了啊!”
“我这也不是想强占了这熊,只是想着拿去卖了换点银钱给三郎买药,等以后家里日子好点了,我就还给你,你……”
“不管以前多少恨多少怨,终归还是一家人,哪、哪有看着自己亲弟弟去死的道理!我家三郎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他要是就这么去了,我……我哪还能独活?阿爹阿姆年纪大了,再受这么个刺激,估计也在这世上待不长久了,张素……”吴翠说着突然回转过头来,“你既然嫁进了林家,死生就都是林家的人,可你……你这是要把林家往绝路上逼啊!你就不怕二郎在底下过得不得安生吗?!”
“……吴翠,你闭嘴!”
张氏瞪大了一双眼睛,神情恨不能吃了他,“二郎被你们逼死了还不够?当初林家赶我们出来的时候便说过,从此跟林家再无瓜葛,哪里来的一家人!”
“张素,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一写不出两个林字,煜哥儿身上流着林家的血,这辈子也变不了,至于你……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是你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这事,那我也没必要帮你遮掩了——张素,当初若不是行为不检点,阿爹何至于气得大雷霆……”
“闭嘴!”
张氏还没有开口答话,却是林煜沉声一句打断了吴翠。贺泽看见他的手已然握成了拳,手背充血泛红。
“啧啧,一出大戏啊,贺泽,你媳妇摊上这么一家子真是……”刘三晃了晃脑袋,“要是把林婶这罪名做实了,那可不得了!不仅怕是村里没人再说林家闲话了,你媳妇今后,嘶——谁,谁打我?”
刘三话还未说完,却是有人朝他背后拍了一掌。他转过头,贺大郎冲他挤眉弄眼,视线又是一转,这才见贺泽正看着他,眼神有点冷。
“什么媳妇?”
“啊?什么什么媳妇?我不知道啊……你别看我,我真不知道……”刘三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都怪他这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