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不信?”
“实不相瞒,这花品相极佳,在软香红之中也属珍奇,小兄弟你的年纪……”
老者欲言又止,未竟之意不言而喻。
贺泽眉梢轻挑,看了那软香红一眼才开口道,“哪有年纪轻便种不出好花的道理?真正的好花便如同好文章,本自天成,妙手偶得。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不正是这个理吗?经验重要,运道,不也同样重要吗?”
“这……”
“我看老先生你是爱花之人。但真正爱花,不但它开花时需得你爱,它芽,长叶之时也同样需得你爱。哪怕,它遭虫,萎叶之时,你同样得爱。你见证、照顾了它的成长,时日久长,这其中悲喜怕是早有体悟,又何必对花的品相,珍奇程度过于执着?徒增烦忧?”
看这老农方才的激动,怕已经为花迷了心智,故而贺泽又多说了一句。悟与不悟,端看他自己了。
“好,说得好!”老农还在怔怔之中,罗湛明却是收了折扇拍了拍手,道,“小兄弟这一番话说得可真好,心思通透过人,难怪能种出此等好花!”
“是……老朽着相了。”
老者愣了片刻方才回神,却是放下了手中的花,对着贺泽抱拳作了一揖,“我这一辈子只有花,平生又以种出珍奇之花为所求,年纪越大,心里便越焦灼,怕以后再也种不出好花来了。小兄弟今天这一番话可让老朽醍醐灌顶,老朽惭愧,惭愧啊!”
“各人自有各人所求,老先生能坚持所求已是难得,又何至于惭愧?只是心上放宽一些,或许能另有所获也说不定。”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老者不知想到了什么,抚了一把自己的白须,大笑了两声才接着道,“听说小兄弟有意将这株软香红割爱,不知老朽可有这个福气?”
这是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
一听老者这话,旁边的罗湛明立马站不住了,“我说蔡老,您这么干可不地道,这花我可早与这小兄弟商量好了,若真是软香红,我便买了,凡事总要分个先来后到不是?”
“就是就是,这花是我家少爷定下的,你可不能抢!”
一旁的小厮也是义愤填膺。
“哎!罗少爷,别急别急,老朽也就这么一提罢了!既然早已经定下,老朽自然不能夺人所爱。不过……”
老者看了贺泽一眼,目光随即转到了旁边所立的牌子上,颇有些惋惜地道,“不过这二十两也实在太便宜了些,当年我养的那株软香红品相比之这株可是相差甚远,但也是三十两才忍痛割爱,小兄弟,你要不要考虑……”
“对!小兄弟,我出二十一两,你把花卖给我怎么样?”
“二十一两,我出二十三两!谁都别跟我抢!”
“你二十三两很多?我出二十五两,小兄弟,二十五两,你可想清楚了!”
“……”
老者话音未落,人声都沸腾了,之前还各种嚷着贺泽狮子大开口的此时也闭紧了嘴,谁能料想到这还真是一珍品名花?
二十两的价格在短短时间内又加了五两,然而喊价的声音依旧此起彼伏。原先那看“二十两”三个字气急败坏之人,现下却是脸红脖子粗。
若是他刚刚能识货,一咬牙一跺脚就给买了,照这么个喊法,他少说也能赚上十两银子!
十两!这是什么概念?这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可现在,他连喊价的资格都没有了。
在场跟他一般想的大有人在,但凡开口喊价的都抱了几分大赚的心思。随着喧嚷声更加嘈杂,罗湛明站在一旁面色有些冷,扇柄轻点掌心,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小兄弟,我出四十两,可行?”
四十两,这……众人皆被罗湛明一开口便是大手给惊住了,一时间喊价的声音停了下来。据蔡老所言,三十两还是稳赚不赔,四十两是赔是赚可就不好说了!
小厮听见他家少爷一喊便是四十两,也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小心扯了扯罗湛明的衣袖,冲着他挤眉弄眼。
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不定得多大脾气!
“你眼睛睛抽了?”罗湛明用扇柄把小厮的手扫开,眼神有些狐疑,“你平日没这毛病,怎么这会儿就抽?远着点,别耽误少爷的正事!”
小厮:……
“怎么样,小兄弟,这价你卖还是不卖?”罗湛明又问了一句。
贺泽总算站起了身,“卖,自然要卖,给了钱,花就归你了。”
见贺泽如此爽快,罗湛明脸上有了笑意,连看小厮好几眼,后者却毫无所觉。
“你这什么愣?快给钱!”
“哦,哦!”
罗湛明的扇柄一把拍在了小厮的肩上,后者这才反应过来,取了腰间的钱袋子取了两锭大银出来。满目不舍得递到了贺泽跟前,这可是少爷半年的月钱!
贺泽接过两锭银子抛了抛,却随手又把一锭银子扔了回去,“二十两,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咱们之前便说好了的。”
怀里接着银子的小厮一脸呆愣,罗湛明也是吃了一惊,“小兄弟,这可是二十两,你真不要了?”
贺泽扬起了唇角,拿着银子塞进了钱袋里,这才开口道,“人无信则不立,既然此前已经商定好,我哪能坐地起价?在下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