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一落地柳嫣就咳嗽个不停,她方才趴下的最晚,位置也最糟,爆炸的时候难免吸入了不少粉尘。
阿恬环视四周,脚下的大地依然在震个不停,稍不注意就会摔个东倒西歪,整个山门都因为地震而陷入了恐慌,不时能听到弟子们仓皇的呼喊声,直到最大最响的声音传来:
“所有北海剑宗弟子,听我号令!”
段煊的声音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
“远离洗剑池!”
话音刚落,更为激烈的震感来袭,阿恬连坐姿都无法维持,一下子就趴到了地上,她尚如此,更别说其他二人,然后,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传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被拔出来……
不对!
她立即扭头望向洗剑池方向,就见已经矗立在北海剑宗千年万年的断剑像是被看不见的巨力给提了起来,碎石不断从剑身滚落,暗淡的剑刃重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当它彻底脱离洗剑池时,呼啸一声,向着剑尖所在飞了过来。
当两截断剑合二为一的时候,海潮声前所未有的洪亮起来,浮空岛下的北海顿时波涛汹涌,几长高的海浪狠狠的拍打在摇摇欲坠的小岛上,就连原本在懒洋洋晒太阳的鲲鹏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往更深的海底潜去。
“……祖师爷爷……”
陈芷呢喃着向天空伸出手臂,被扑上泥灰的脸上有两道清晰的泪痕,一阵温柔的海风吹拂过她的头顶,像是有人在轻轻抚摸。
双手撑地稳住身形,阿恬抬头望着重完整的巨剑,眼睛一瞬不瞬的粘在了长剑身上。
能将本命剑折断后又在千万年后重锻造,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壮举?
光是被折断剑骨的痛苦就足以让洛荔性情大变,做出背叛宗门的疯狂举动,那么自己主动折断灵剑呢?
在做出这项会令自己痛苦万分的决定时,祖师爷在想什么呢?是想要保宗门一时安定,还是想报九天玄女的点化之恩,亦或是二者皆有?
在碧霞元君的记忆里,最初的修士都是凡人与异兽的后代,唯有如此,凡人才能拥有与天争命的力量,甚至于在上古时期,人与异兽的分界更是到了模糊不清的地步。
蚩尤面如牛、背生双翼,黄帝之女是为旱魃,炎帝之女化为精卫,颛顼之子变为四凶,更不要说那场决定了凡人未来的逐鹿之战,处处皆可见到仙人与异兽的影子。
而这场凡间大战的执棋人,名为九天玄女。
她教授黄帝战法,与他春风一度,可她也派出共工襄助蚩尤,毫无顾忌的两边下注。
由此,炎黄一方视她为无上神女,蚩尤一方奉她为座上宾客,整个凡间,逃不出她五指之间。
祖师爷生于蚩尤统帅的九黎部族,逐鹿之战后并入炎黄,归为颛顼麾下。在他所生活的年代,人们或许不敬天地,但一定会敬玄女。
那么点化他长生之法的仙人,自然不做他想。
阿恬并不认为玄女会站在自己一方的对立面,从异兽们找到成为仙灵的方法后,双方就已势不两立。这种情况下,仙灵一方任何的软化都是与虎谋皮,更何况天道崩塌后的他们实力一再衰退,已经没有了震慑四方的威能。
九天玄女死于异兽之手,她必会复仇。
这一点毫无疑问。
可阿恬担心的是,除了玄女本人和祖师爷,谁也不知道在上古时期,她到底有着怎样的布置,而这个布置在如今又会挥怎样的作用。
这世间最恐怖的事,便是未知。
木已成舟的现在,她也只能赌一把——赌他们这位祖师爷,人如其剑。
断剑已经重接完毕,这柄曾经削断龙脉的月白色长剑终于以真正的形态重现人世,它的一如初见般威严,却多了几分令人无法直视的凌厉。
“……它动了。”柳嫣压低声音提示。
阿恬闻言心中一动,只见月白色巨剑调转了剑身,锋利的剑刃直指九天之上。
一声喟叹自天际降临,像是惋惜,又像是在无奈,随着这声叹息,数道水龙窜天而起,透明的海水像是一道道绢布,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缠绕于巨剑之上,形成了一道晶莹剔透的水帘。
“所有弟子听命!”
段煊的声音响彻全岛。
“趴下!”
他话音未落,月白色巨剑带着翻涌的水龙猛的射出,目标直取九天之上!
不,它的目标并非悠远的云层,而是在更深处,在那人眼看不到的高空,隐藏在厚厚云朵之后的繁华仙界!
轰鸣声。
阿恬伏在地上抱住了头。
足以震破耳膜的轰鸣声取代了海浪与海风,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声响,如流星般划过天际的剑芒,携带着北海之威,扎入了仙界外层的劫云。
北海与天劫,与数万米的高空,展开了一场殊死较量。
蓝紫色的雷霆与翻滚的水龙纠缠在一起,电弧顺着水柱一路蔓延入海,躲在深深海底的鲲鹏出了一声惨叫,庞大的身躯跃出水面,巨大的背鳍变为了遮天蔽日的双翼,盘旋在笼罩浮空岛的水帘上方。
而海岸边的升仙镇也因突如其来的异变而乱成了一锅粥,而在试图逃离镇子的人流之中,一名逆流而行的女子格外显眼。
她从头到脚被包的严严实实,身上出了两把佩剑别无他物,镇口卖糕点的老汉在人群中瞅见了她,生怕她是不知情的求仙者,连忙呼喊道:“姑娘!北海剑宗出事了!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