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酆都大帝摆出架势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那样絮絮叨叨的时候,屋外传来了隐隐的轰隆声,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啧,”男人极为不爽的咋了一下舌,“姓洛的小丫头竟然在别人家门口打架。”
洛荔在跟人打架?
阿恬闻言顿时精神一振,能在这个关口与洛荔生冲突的,必然是追踪手册而来的李恪,可她心里也很明白,就算是李恪也无法解决她眼下的困境。
唯有离开酆都城,她才能与宗门汇合。
“怎么?你觉得逃命的机会来了?”酆都大帝一看她的表情就乐了,“你放心,你那好师父是不会让他们越雷池一步的,毕竟她还有求于我呢。”
“有求于你?”阿恬扭头看向他。
“看在咱们几万年的交情上,我告诉你也无妨,”酆都大帝把玩着手里的梳,“你师父要去九重天杀一个人,当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已经必死无疑,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呢?”
“上九重天杀人?”这个理由听上去荒诞至极,阿恬不由得追问道,“她要杀谁?”
“谁知道,或许是给了她这把梳子的人吧。”
“不对,”少女摇了摇头,“以洛荔的资质,假以时日必然会飞升,何必冒着被宗门除名的危险来求助于你?”
酆都大帝被否定了也没闹,反而笑呵呵的回答道:“你说的没错,如果她没在三百年前被人直接打断了剑骨,飞升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被人打断了剑骨?
阿恬猛然睁大了眼睛。
“你没有现她的双剑上布满了铁锈吗?”酆都大帝挑了挑眉毛,“那个小丫头,在三百年前就该死了,她当时都踏上了奈何桥,接过了孟婆汤,结果硬生生的跳进了黄泉里想要游出去,可我这阴曹地府哪里是这么好闯的?没等她从河里出来,就被直接绑回了森罗殿。”
“这其实也没什么稀奇,哪个人甘心死去?可当她掏出这把梳子,事情就变的很有意思了,”将梳子在手心里垫了垫,酆都大帝压低了声音,“这可是来自九重天的梳子,她区区一名修士哪能拥有此等宝物,必然是有人送她的。”
“我本来以为,这又是一出舍不得情郎的无聊戏码,她却告诉我,她还阳,是为了上九重天杀人,”酆都大帝盘腿坐在榻上,接下来说出的话让阿恬瞬间有些无语,“我并不在乎她是要去杀谁,不过能让九重天不快活,我就快活了。”
她觉得,酆都大帝已经去跟徐世暄拜把子了。
“当然,我也不能做亏本的买卖,我让她还阳,帮她上仙界,代价就是她必须要用道种来交换。老实说,我当时并没有对此寄予厚望,没想到那个小丫头倒是意料之外的能干。”
“这算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为了不让九重天那群家伙现是我从中作梗,还特意做成了她主动找上门的假象。”
剑骨,是剑修一身根本所在,剑骨之伤必然会显露于外。
阿恬没有仔细观察过洛荔的双剑,但她见到过后者那道横亘在脸上的伤疤。
在北海剑宗内部其实对执法长老洛荔脸上的伤疤有诸多猜测,有人说这是她年轻时被对手所伤,有人说是被异兽所伤……然而无论何种猜测,最后一定都是以“洛师叔以此伤激励自己,卧薪尝胆,愤图强”为结尾,然而没有想到,真想远比猜测更残酷。
洛荔大概比谁都想消除这道伤疤,但她做不到。
答案一揭晓,洛荔之前的不修边幅都得到了解答——照镜子这个简单行为对她而言恐怕是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洛荔的剑骨被打断了,后来,她的剑心也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断裂了。
她被折断了。
被折断的剑修与死无异。
阿恬闭上了眼睛。
酆都大帝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她的反应,“怎么样?听了这个故事有没有什么启?”
“启?”
“你并不想被我吃掉吧?要不要学你师父跟我做一个买卖?”
酆都大帝用诱惑的口吻说道。
“咱们毕竟认识了几万年,虽说关系不怎么样,但我也不好做的太过,不如这样吧?以此宅邸大门为界,你若能在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在我地府鬼差的全力追捕下闯出鬼门关,我便放你一马。”
阿恬抬头看他。
“对你而言,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吧?”酆都大帝摸了摸下巴,“接受或许有一线生机,不接受就死路一条,我可是很难得会善心,你不如认真考虑一下?”
阿恬的直接告诉她眼前这位丝毫没有帝王风范的神灵必然别有所图,可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她从一开始就别无选择。
“……希望您一言九鼎。”她说道。
“当然,当然,我一向说话算数。”酆都大帝满意的点点头,抬手打了个响指,将少女死死捆住的锁魂链便应声而断,悉悉索索的落到了地上。
阿恬活动了一下四肢,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她扭头环视四周,等待着的鬼差们眼神已变得杀气腾腾,抓住她的女鬼还呲了呲一口白牙。
这是一场硬仗。
“哦,对了!”
酆都大帝突然说道,他一把抓过阿恬的右手,将本已经摔碎的梳强硬的塞了进去,“别忘了把这玩意儿带走,都快把我的酆都城给熏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