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守卫了这个国家一百五十年,同胞的血浸透了这里的每一片土地,这里应当也必将成为我们的乐土。”
“所有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人,我给你们一周的时间离开王国,一周后,边境线将彻底关闭,未离开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选择。”
“王国的公民们,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时代要到来了。”
没有了人为的干扰,在机器忠实的记录和运转下,这通不同寻常的就职宣言通过电波传到了全国,收音机甚至将讯息带到了报纸难以到达的角落。
在军部大楼的地下,一只套着医用手套的手按下了收音机上的停止键,再娴熟地扭动着调频,不一会儿,悦耳的舞曲就取代了女孩的宣言,流淌在了这间略显昏暗的实验室里。
男子随着乐曲打着节拍,从印有漂亮花纹的陶瓷茶壶里倒了两杯热茶,一杯给自己,另一杯则推到了正对面。那里当着一个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木偶娃娃,它有着大大的眼睛和卷曲的长,低头端坐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安静又漂亮的少女。
男人端详着人偶,就像在看一件珍爱的收藏,看着看着就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就连听到实验室的门被不之客推开,也没有停下。
门外的人鱼贯进入,一个个西装革履,手中拿着枪械,枪口明晃晃地指着男人,神情却一个比一个惊慌。等到实验室里人满为患,幕后主使才姗姗来迟。
陈洛这才擦掉了笑出来的眼泪,对来人道:“抱歉,我只是觉得现在这场面真是太有意思了。毕竟当年我在制造你们的时候,是把向导当狗绳用的,谁知道先有一个凌萧,后有一个你,反而衬得哨兵像乖孩子。”
“当一个产品背离了设计初衷,那就是设计师的问题。”晏菀青回他,“不如你反省一下?”
“所以我这不是在修正吗?”陈洛笑眯眯地说道,“我不是把你修得挺好?”
回答他的是子弹上膛的声音。还穿着礼服的希沃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与他惨白面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手中拉开保险的手铳。
“我觉得您会想见见他。”晏菀青平静地说道,“子孙送先祖,也算是礼仪到位。”
“不是吧?”看着眼前几乎要抖起来的希沃,陈洛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起来,“你真的要杀我?”
“不可以吗?”女孩反问。
“杀了我,你们要怎么办呢,菀青?”陈洛的语气把她带回了向导学院的教室,“你们并非自然的产物,无法自行进化,只能由人为来进行优胜劣汰。”
这么说着,他顶着枪口站起身,伸手点住了晏菀青的心口。
“就像现在这样,”陈洛语调堪称温柔,“我会筛选出最优秀的,淘汰掉劣质品,一步步将你们推向完美,这难道不好吗?”
“就像玛德琳公主一样?”晏菀青后退一步,于男人拉开了距离。
“玛德琳……”陈洛闻言长叹一声,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木偶,喃喃道,“她的死是个意外。”
“历代的荒野女巫都会把知识封存在大脑中,通过秘法代代传承,这也是我们无所不能的秘密。但这个法子有个缺陷,那就是会造成暂时的人格混乱,我也没能幸免。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乡野渔夫的女儿,为了逃避官兵的追杀,在荒野上不停流浪,对所有贵族都充满了仇视……而玛德琳偏偏就在那个时候找到了我。”
可怜的公主自以为找到了离家出走的兄长,对他毫不设防,却不知道兄长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充满了仇恨的魔女”。
“魔女”经历了颠沛流离,将公主制成了听话的“护卫”,那便是最初的“哨兵”。
“大概是三年之后,我才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那太晚了,玛德琳已经……不堪重负了。”陈洛耸了耸肩,“所以我给了她解脱。”
“我一直把你们视为我和玛德琳的孩子。”他抬手将娃娃揽到怀里,让它轻轻靠在自己身上,“父母难免会给孩子考验来督促他们成长,你们对我误解太深了,菀青。”
晏菀青闻言出了一声轻“呵”,“你这话对边境线上那些死于药物的尸体说过吗?”
“进化的路上总会有牺牲。”陈洛面色不变,“但你和阿琛都是我最满意的孩子,你们可以和凌萧一样,成为我的合作者。”
“我可以帮你调配解毒剂,用来中和水源里的进化药剂,也可以将荒野女巫的传承教授给你,毫无保留。”抚摸着怀中木偶的头,男人诱哄道,“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活二百年,我很快就会老死的。你得做正确的决定。”
晏菀青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才开口道:“你视我们为和玛德琳公主的孩子?”
“当然。”陈洛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然后这个笑容就凝固在了他的脸上。子弹穿过了男人的额头,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弹孔。没有生命的木偶依偎在主人怀中,被做成微笑模样的嘴唇上挑,脸上满是混杂了鲜血的脑浆。
“亲兄妹的孩子只会是畸变的怪物。”晏菀青抬起手,在一片枪械上膛声中轻声说道,“而怪物做不出正确的选择。”
军部大楼在一夜之间被烧成了废墟,元老院和总统府里的大人物们也都不知所踪。不过,此时的王国已经没有人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