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前辈的人生轨迹,他如果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没有在某个任务中牺牲,也没有过早的陷入神游的深渊,再在战场立上几个不大不小的功劳,恐怕早就走到了中上层的位置,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定还能匹配到合格的向导,彻底成为一名人生赢家。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现实是瑞克在入塔第三年,就因为残忍的肢解自己的顶头上司入狱,据说当时光是血水就流满了整个房间,清理那些飞溅到墙壁上的血肉沫足足花了一个星期,最后束手无策的刀锋哨塔只能将之封闭。
这件惨案震动了整个王国,因为那个被属下袭杀的倒霉蛋并不是一名哨兵,而是自然人。
那时候,纯种人类还在参与对哨塔的管理和运营,别说塔长这样的高官,稍微有点权势的位置都被他们所占领,外行指挥内行的情况比比皆是,哨兵和向导只被视为没有思维和情感的棋子。
然而,这一切都被瑞克*唐克斯给撕成了粉碎,他用血淋淋的例子昭告全世界自己的属族绝非乖巧的绵羊,而是不知何时就会露出獠牙的恶狼。
以他为开端,各地的袭击事件频繁出现,在多人惨死之后,纯种人类不得不彻底退出对哨兵与向导的管理,这才形成了如今哨兵向导半自治的生态。
当然,对于荒野女巫的玩偶来讲,瑞克带来的也并非都是好事。
也是同一年,大6所有国家联合起来颁布了一条空前严厉的禁令,完全剥夺了哨兵与向导对自然人的反击权,稍有攻击倾向就足以被当场击毙。
一方面采用自治,另一方面加强法令,各国联合起来的这一招称得上是软硬兼施、双管齐下,然而双方的裂痕已经出现,并飞在十年间壮大成了割裂般的鸿沟,瑞克也被私下传为“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男人”,即便他的方法充满了冲动和血腥。
十年。
晏菀青看着眼前长了外表依然年轻的男人,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实际上却已经是三十七岁的高龄,距离哨兵的死线仅仅只有三年,可以说是半截身子已经被埋进了土里——保持着自己的巅峰到死,哨兵和向导就是这样异于常人的怪物。
“炼狱岛可是个好地方,能让你心想事成,”瑞克眨了眨眼睛,这个动作由他来做诡异的展现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天真,“可惜我的能力在那群穷凶极恶的家伙中间太不起眼,直到今日才搭了一辆顺风车出来。”
“穷凶极恶?”晏菀青抿了抿唇,“你不是也是穷凶极恶中的一员吗?”
能被关进炼狱岛的哨兵都是重刑犯,手上沾染的鲜血洗都洗不净,又有哪一个是善茬?
其中也包括表面上人畜无害的瑞克。
在最初的分组时,她故意与卢克分开,伪装成了他的妹妹,除了想用他这张面孔来迷惑追兵,最大限度的降低三人暴露的可能性,同时也存在对这名陌生人进行提防的考量。
纵然她从房其琛传输的信息里捕捉到了瑞克的脸,可对一名陌生人付诸信任未免太过冒险,考虑到对方的实力在三百名以下,危急时刻能被卢克轻易制止,他们才做了这样一个就近监督的冒险决定,特别是在作为唯一的向导,她最好不要落单的情况下。
平心而论,现在情况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被监督的对象危险程度呈直线上升而已。
“不,我和那群家伙可不一样。”
瑞克干脆的否定了晏菀青的说法,他弯腰撸起了右腿的裤管,将脚踝上的纹身露了出来,与晏菀青锁骨和房其琛虎口一样,属于瑞克的编号板板正正的印在皮肤上。
但这其实,是不对的。
在王国,哨兵和向导的序号不光是武力排名还是他们的身份证明,一个完整无缺的号码基本等同于一张资质齐全的通行证,代表着持有者能够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
因此,叛逃者的号码会被收录在通缉令上昭告天下,而被收监的人则会由监狱统一在纹身上划上一道横杠,用以表明他已被剥夺了身为人的所有权利,当然,这其中也会有例外。
隶属于军部的暗哨部队会故意毁去身上的纹身,为的是抹消能被敌方辨认出身份的所有证明,而被总统特赦的犯人则可以保留自己的序号不被损毁,却仅仅只是一种精神上的补偿。
“我知道你无罪,感谢你为王国所做出的牺牲。”
这句话就是瑞克腰上完好序号的全部意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评判的标准永远永远都不会被局限在单纯地对与错上。
“上任总统赦免了我,”男人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就像no。75号那样,我是被国家认定无罪的人。”
当初的案件在事后就被官方立即封存,那间办公室里生的一切都成了尘封的秘密,晏菀青注视着这个在炼狱岛度过整个青春的男人,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罪名,为了长远的利益牺牲自己,怀抱着信念度过被摧毁的一生,说白了,特赦就是这种虚无缥缈却又铭心刻骨的东西。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棕哨兵耸了耸肩,“可你既然跟75号是一路,那么就能够理解我。”
说完,他站了身径直都到了窗边,用手指将深紫色窗帘拨开了一个缝隙,窗外飞逝的景物被浓厚的夜色所掩盖,就像是他那埋葬在孤岛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