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个男人说的那种,他是一个失败品,一个精神图景过于封闭的失败品。
与接受实验而精神力变异的晏菀青不同,他的失败,是与生俱来的。
“天生拥有过于厚实的屏障导致了向导的精神触手难以穿透,不仅如此,它也妨碍了贵公子与外界的交流,然而精神图景的完善离不开信息的交换…—换言之,它抑制了精神图景的育,所以贵公子的精神向导才会是一只……脾气不太好的布偶猫。”
他的主治医生曾这么告诉他的父母,大概也是从那时候起,那个男人在心底对他判了死刑。
毕竟缺乏攻击性的哨兵,从来就只是一个笑话。
这也是他会在母亲的默许下参与军部实验的原因——他或许不需要多余的野心,但他一定需要远他人的力量。
平心而论,实验很成功,可也很失败。他的精神图景在药物的作用下向着越来越封闭的极端情况展,他的精神向导也依旧是那只懒洋洋的布偶猫,而他本人,却拥有了普通哨兵难以匹敌的力量。
可以说,是实验室里的痛苦和煎熬,才造就了“前线屠夫”房其琛。
但那并不是幸福和快乐的开端。
一个无法与向导真正结合的哨兵,无论他拥有多么强大的能力和多么坚定的意志,都不过是保修期连四十年都没有的易耗品,因此,在那场强词夺理的军事审判里,他被轻易剥夺了一切扔到了这里。
“要再来一口吗,哨兵先生?”女孩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别先生、先生的叫了,”他闭了闭眼睛,右手伸出食指点了点额角,“这里明明还连在一起,你也会觉得生疏的称呼很奇怪吧?”
“那要喊琛哥吗?”晏菀青一下子就笑了,“阮哥总是‘你琛哥’、‘你琛哥’的叫呢。”
房其琛才不吃她这套,“随你,你就算喊我哥哥也不要紧,反正你应该和我妹妹同龄。”
“妹妹……?”她惊讶的问。
“如果在王国长大的话,她今年也应该从学院毕业吧?”房其琛睁开了眼睛,眺望着窗外的雨幕,“话虽如此,我们也有近二十年没见过了,说不定已经被老爸给折腾死了呢。”
“琛哥的妹妹……是向导吗?”
晏菀青小心翼翼的问道,也无怪她有如此猜想,就像普通人大都想凑齐一儿一女一样,哨兵儿子和向导女儿的组合也是人气居高不下的理想子女搭配。
“不,”房其琛干脆的否认了,“我母亲很想要一个乖巧的向导女儿,遗憾的是我妹妹也是一名哨兵。”
这么说着,他扭头看向女孩。
“若是血色苍穹继续追杀你,或许有一天就能见面了吧。”
“琛哥想见她吗?说不定我可以为了你努力一把哦?”她歪了歪头。
“见她做什么?”房其琛话里有话,“我现在只想活得长一点而已。”
长一点,再长一点,在被神游症吞噬之前,每一分钟都比上一分钟更珍贵。
房其琛不想被放弃,他一点都不想成为军部的易耗品。
因此,他需要晏菀青。
“琛哥说的对,”女孩将最后一勺冰淇淋送进了嘴里,“谁不想长命百岁呢?”
事实证明,还真有不想的,那就是坐地起价的清道夫。
这名丧偶哨兵在阮钰铭忍无可忍的咆哮声里,屈从于后者的狐假虎威,百般不情愿的给他们打了个八折。
“少校的薪水明明很可观,你们到底为什么要为难我这个悲催的底层人员……”他拖着装着柯乐和耶奇的沉重棺材,嘴里抱怨个不停。
“少校的薪水确实丰厚,”房其琛顺着他说了一嘴,下半句又话锋一转,“可我一个子儿也不想在你身上花。”
迫于自己打不过对方的悲催现实,清道夫憋屈的咽下了争辩的话语。而真正悲催的则是负责付账的阮钰铭,因为少尉的薪水就真的跟“丰厚”没什么关系了。
然而过了一夜再来看,晏菀青不得不承认,阮钰铭那一大钱,花的确实很值。不光是本已变成凶杀现场的店面被清理干净,就连砸坏的墙面都完美复原,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清道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垒墙的场景。
收起半干的抹布,她跑到吧台后面换上了小皮鞋和长筒袜,望着镜子里的小女仆,有一种一头撞死的羞耻冲动。
这大概就是成为总统的考验吧。
她这么自我安慰,然后打开了紧闭的铁门准备营业,这一次门后没有了凶恶的黑衣大汉,有的只是叽叽喳喳的少女们和零星几个面色不虞的少年,他们一拥而进,找到自己熟悉的座位坐了下来,开始你一嘴我一嘴的商量着想要吃的菜单。
晏菀青是在阮钰铭的一再催促声中才确定自己没中精神暗示的,因为这幅画面实在是太正常又太日常,甚至到了与黑街全然不搭的地步。
“那当然,他们并不是黑街的人。”
在前往后厨的时候,她听到男人这么解释道。
“咱们塔的位置离王国与黑街的交界很近,这群小兔崽子都是假日里偷偷从王国那边溜进来的,幸亏他们还懂得成群结队,不然早就被这里的妖魔鬼怪吞吃一百遍了。”
阮钰铭这么一解释,现在也熊的不行的晏菀青立马闻歌知雅意:
好奇与冒险总是青春期闯祸的两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