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威明在家里穿的随意些,没有西装革履,头也不梳成一丝不苟的模样,坍塌着、有丝颓气。
不过他自带大男人的气场,站在那儿,就是威严,他咳了咳:“跟你谈谈。”
根据陈玄以往的经验,他们每次谈下来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且事情没有顺利解决。
她从床上爬下来,脚尖勾了勾被她踢远的白毛毛拖鞋,陈威明已经下楼,她一路跟着。
客厅里没人,陈三水在自己房里听戏曲小调,她也不是很懂为什么老年人都爱听那些,说话又拖又慢,按二倍都觉得故事桥段很冗长。
他们家都是红木沙,冬天坐在上面,屁股会冻,陈玄扯了块屁垫子放在上面,又扔给陈威明一块。
她纯粹是顺手。
陈威明坐在主位,中间的木桌上摆了茶具,他之前已经煮过了,现在悠悠倒了一盅茶,侧过身看向她:“你和你崔叔叔家的儿子什么关系?”
除夕那天,他和陈三水叫了代驾回去,走到小区门口,看见陈玄和那个男孩子手牵着手从远处走过来。
陈玄没看见他们,嬉嬉笑笑走了一路。
陈威明自然是看得出来,这丫头在谈恋爱,其实上次她说想继续住在崔家,他就意识到了这点。
墙上挂了好多字画,都是陈三水花大价钱拍下来的,陈玄以前都没好好注意过,她正对面,挂的那幅,几支梅花在争艳,颜料却用的十分寡淡,说不上的违和。
她看着那幅画,答得很随意:“你觉得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
陈玄不喜欢撒谎,她和崔和辰就是在一起,杨阿姨看得出来,崔叔叔也猜得到,那陈威明现点猫腻也很正常。
她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尤其是在陈威明面前,她从来都是爱干嘛就干嘛。
陈威明对陈玄这样的说话态度已然是见怪不怪,他端起茶杯,闻一闻,品了品,然后喝了一小口:“你喜欢他什么?”
陈玄收回视线,看着她爸,想着陈三水拆散他和他小初恋的事,会不会报复到她的头上。
她心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必呢。
但她不畏惧,甚至迷之自信自己比她爸当年有韧劲,棒打鸳鸯这种事,陈威明存都别想存心思。
不过陈玄还是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喜欢崔和辰什么呢?
一开始,单纯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说话声音也很舒服,后来相处久了,现他处处让着她,哪怕陈玄不常显露的坏脾气,他也应付得很好。
陈玄以前说过,她想拥有一个可以让她随口喊出哨令,永远站在她身后随时候命的人。
而她打架的时候,他在。她赌气的时候,他也在。她开心、难过、恶作剧的时候,他都在。
陈玄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从哪一秒降临在她心尖上的,但是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做出了一些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做的事。
然后崔和辰点醒了她,告诉她,那就是“喜欢”。
那种感觉很微妙,像纷飞的种子轻落到地上,无知无觉,稍稍地生根芽。
陈玄抬眸,很平静:“你不是也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
她的意思是这种只有自己才能切身感受到的东西,没法言说,所以没必要问。
陈威明顿了顿,看着她:“没有结果。”
他在说他自己那段烂了尾的懵懂初恋。
陈玄轻笑道:“那是你。”
陈威明:“……”
“我听说他成绩不错,”陈威明沉默了会儿才说:“要去参加全国竞赛?”
陈威明这人度还挺快的,查消息查的是又及时又具体,她都还不知道崔和辰省级竞赛获奖了没有,陈威明倒是先拿到了一手消息。
陈玄点了点头,态度敷衍:“是啊。”
他茶杯里的茶凉了,陈威明又添了壶热的,他现在沉得住气,就是对面的人再冷言冷语,甚至白他一眼,他都可以心平气静地招架住。
茶水咕咕滚了,白烟几缕,陈威明凑近吹了吹:“等他一年?”
陈玄站起来,受不了他温温吞吞、有屁不快放的样子,他以前可不这样,有什么话立马说,看不惯的就随口勒令一声,这种有商有量、还试图一点点挖坑的提问不适合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玄说。
陈威明这样说话其实也是向自己属下讨教来的经验之谈,说是父母和孩子之间谈话,要适度放低姿态,别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命令人的语气,尤其是在北美国家,家长和小孩都是平等的,没有长辈小辈之说。
但他问了两句下来,陈玄已经没了耐心,他也是,所以他也干脆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讲究东西,直接跟她说:“他如果过了这次竞赛,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陈玄清清嗓子:“知道。”
“就算这样,你现在也不肯放弃是吗?”陈威明把茶杯一放,陶瓷的,“铛”一声,“他这一年会见到多少人,看到多少事,还会记得你在高中苦苦奋斗?”
陈威明对早恋这件事本身没有特别反感,他是过来人,所以知道这些悸动不受控的情愫是没有办法去克制和隐忍的。
他在意的地方是那个男孩子如此优秀,去到外面的世界,看到花花万物,还会在乎和喜欢那个高中生涯里才短暂相处了半年的小女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