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这孩子脑子灵光吧,学起来秒秒钟的事,这都还没开始上补习班呢,这效率、这觉悟,是一般学生能有的么。
不止是秃毛,其他老师也都现了,这礼拜开始,每节课上,陈玄都是那个头抬的最高,胸挺的最直,课听的最认真的学生。
这让一向积极关注F班学生心理健康教育的班主任沈老师不淡定了,这娃是咋了,跟上膛开枪要去冲锋陷阵了似的。
周五那节体育课上课前,他把人给叫去了办公室。
陈玄好久没被召见了,沈老师突然喊她去,心里还有些小怀念,他的办公桌还是那样,书摞得比电脑高,红黑缺盖少帽的,一支两支滚得到处都是,他拉了把椅子过来,让陈玄坐下说。
沈老师是语文老师,开门见山他最不喜欢,就喜欢先来个什么环境描写,外貌描写的,然后再一点点深入、挖掘,最后直击内心深处。
他问:“最近挺好的吧?”
陈玄两只手环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说话。
沈老师喝了口菊花茶,润润嗓子,继续引出下文:“家人也都挺好的吧?”
他其实暗自猜测过不少种可能,其中最有可能也是他本人觉得最具信服力的原因,就是陈玄爷爷之前的病……不行了,在面对亲人离世,独自生活等万般悲痛之下,我们陈玄同学决定洗心革面,改过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是,
陈玄面无表情说地:“挺好的。”
恩?
好像跟想的不太一样。
陈玄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上课了,她有点耐不住性子:“沈老师,你再拐弯抹角的,我可要揍你了。”
沈老师笑了笑,他知道这孩子是开玩笑的,以前也开过,那会儿还躲了躲,这不是,到现在也还没动过手么,所以他又放着胆子去踩了踩小姑娘的底线:“陈玄啊,老师是关心你,你不能把这种真诚、炙热的关心当成是一种负担,是不是?”
陈玄压了压火,起身:“我走了。”
“欸,玄啊,陈玄~”沈老师在后边喊,人早甩门出去了,他叹了声气:“这孩子,下次还是得开门见山的来。”
陈玄赶去操场,大家刚慢跑完两圈,各自解散,去找自己的任课老师,她选的排球,自第一节课,那个体育老师教给他们如何用腕关节颠球以后,基本再也没授过课。
第一次打排球,陈玄还图鲜,颠了一节课,只记得第一下打在手腕上的力道很重、很疼,没想到第二天,两只手腕全紫了,她还记得那天沈老师课都没上,直接带着她上医务室处理去了,还问她是不是在搞自残。
陈玄现在想起来,都忍俊不禁,沈老师的脑回路里,一定有哪根线是给串反了的,能当上老师也怪不容易的,陈玄有时挺心疼他,所以高二之后,就不再到处给他找麻烦了。
她在地上捡了个排球,拍了两下,气挺足的,今天外面天气好,万里无云的,最近有点入秋的感觉,风吹上来不全是热,还挺凉快。
老师们都坐在主席台上晒太阳,底下学生们自娱自乐,难得见几个班凑队组了个足球比赛,枯草乱飞,混着空气,七八只脚搅来踢去,咻——一声,进了球门。
陈玄老样子,坐在台阶上掰指头度时,今天没看见付小宽他们,估计又找a班3V3篮球赛去了。她仰了仰头,脖子酸胀,咯咯地在响,她两手反撑在台阶,闭上眼,感受了一波秋日午后的清闲。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微睁开眼,眼皮眨了两下,看见一张脸,五官调了位,嘴巴张了张,像二郎神长的第三只眼,看了五秒,挺吓人的。
少年站在她后面的台阶上,背着手,俯下了身,他们脸隔得很近,连肌肉细微地抽抖都看得见。
太阳绕过来,光线变强了一点,少年微闭了闭眼:“一个人?”
陈玄收回手,垂了下头,幅度大而慢:“恩。”
她闻到他周身清淡的薄荷味,猜他刚抽完烟过来,崔和辰一般在教学楼不会抽,好像钟情于一中体育馆的男厕,只去那里抽。
崔和辰下了节台阶,在她旁边坐下。
陈玄有些困,侧过头看他,眼睛睁不大开“你不打篮球吗?”
崔和辰说:“没人看。”
陈玄:“……啊?”
他睫毛动了动,轻声地:“没什么。”
陈玄也没继续问,他话本来就不多,晚上补课的时候,说的话最多,一条数学定则,十好几个字呢。
现场沉默了好久,远处的欢呼、雀跃、近端的闲言、碎语,好像都跟他们这里格格不入。
陈玄跟他待久了,久而久之就慢慢习惯了,不是一个人,所以不觉得孤单,不需要讲话,又不觉得尴尬,这种微妙的无言恰到好处,她挺喜欢的。
快下课的时候,陈玄忽然开口:“瘾大吗?”
崔和辰疑惑:“恩?”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对视了三秒
他“哦”了一声,回道:“还好。”
然后陈玄不说话了。
崔和辰看了眼手表,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他挡去半边光,人影几乎包起她整个人。
他挑眉,勾了勾唇:“真想来一根?”
陈玄翻了个白眼,扭头转向前方,不想理他。
崔和辰伸出手,要来拉她,陈玄借他的力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