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蒋兰死了,死在八年前的那场意外事故里。
*
陈玄站起来,望了望天空,太阳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里,烈日当空忽然变成了晴转多云,她看着开往市中心医院的第三辆公交车驶进站台,轻拨了两下头,上了车。
车上的空位还很多,她随便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她在想,会不会从今天起,她就该一个人生活了。
陈玄没有自理能力,一个人生活跟要她的命这两件事程度相差不大,因为陈三水即使病入膏肓,也始终坚持在家疗养,他在郊区那套别墅里单开了一间专属于他个人的VVIp“病房”。
这样一来,陈玄每天放学回家,都能免费体验一把自由进出重症病房的快感。
“市中心医院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依次下车。”
陈玄精神恍惚,差一点坐过站,她真的很讨厌来医院,它给人一种肃穆且令人窒息的感觉,而白色在她眼里一直都不是什么纯洁和美好的象征,那是恐怖,是隔绝生和死的一块白布。
陈三水住在3o8病房,坐南朝北,还可以晒个日光浴。这里比起陈玄她家建的那间还小那么一点,算是委屈她爷爷了。
陈三水脸上插满了细管,桌上那台心电监护仪还在运作,陈玄只能看到这些,她站在门口,进都进不去里面。
一堆人围在床前,不止医生和护士,还有两三位领导级别的主任,他们一人握着陈三水一只手,脸上写着“加油”“稳住”“我们能赢”。
陈玄也不知道他们要助威到什么时候,打电话通知她过来,不配拥有一个前排VIp观赏席么。
那些医生轮番跟她爷爷握了握手,送来的果篮和鲜花已经放不下那张桌子,而全部堆在了地上,大家走来走去的,踩破了包装袋,里面滚出一只苹果,陈玄弯下腰,顺手捡了起来。
要不是撞到了前面那位护士,没人看见病房门口多站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陈老师孙女来了,大家都让一让。”那位护士踮起脚来高呼了一声,算是帮陈玄开了条路。
大家纷纷靠两边站成一排,像迎宾小姐似的欢迎陈玄入场,如果掌声响起,陈玄就该误以为自己来了什么患者康复出院的欢送会现场。
躺在病床上的陈三水,状态看上去还不错,一看到自己孙女从学校赶来看他,心情更是上了一层楼,他手上夹了个像晾衣架一样的仪器,拨了拨手指,让陈玄再靠近点。
“爷…爷可能要在这里多住上几天,”陈三水戴着氧气罩,说话的时候含了水汽,听得不是特别连贯,加上他心跳率不稳定,结结巴巴地:“没人照顾你了。”
其实本来在家里也不是陈三水照顾她,他雇了三个保姆在那栋别墅里,吃饭、打扫、护理各有女佣看着,外加还有一位随叫随到的司机,陈玄对他这句“照顾”相当之迷惑。
不过,陈玄很快就现,更迷惑的还在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改
不会坑的放心吧
第3章(改)
陈三水背着陈玄不知道和他的哪位学生做了个决定,在陈三水住院做手术疗养直至康复出院前,他把陈玄委托给了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和女人手里。
那个男人也是刚才和陈三水握手助威里的其中一个,而那个女人是他老婆,他俩都是陈玄爷爷在医大里的学生,他们一直牵挂自己老师的病,听说老人家因为放心不下孙女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才不愿住院听从治疗。
所以,他们夫妻俩一致想到了将陈玄暂时放在自己家里照顾的这么一个法子,在两人的百般劝说之下,陈三水终于松了口,答应把陈玄送过去,也愿意住在医院乖乖接受手术治疗。
陈玄:“???”
有人问过她的想法吗?
这位男人走上前,他戴了副眼镜,穿着一身白大褂,右边胸袋上方挂着他的工牌,上面写着“崔林”、“副院长”。
他的妻子不是这家医院的医护人员,也只有她穿着自己的便服,脸上化了点淡妆,坐在隔壁的沙上独自忧伤。
“你叫陈玄,对吗?”崔副院长抬了抬眼镜,他指着病床上躺着的陈三水,自我介绍道:“我是你爷爷的学生,我叫崔林。”
他伸出右手,全程把陈玄当作了一个大人,带着热情和尊重,眯着眼笑了笑。
陈玄有点尴尬,她不会处理和大人之间的对话,她和陈威明的相处方式只有对骂和互相看不惯,一时半会儿,她有些手足无措,咽了咽口水,还是恢复到自己原本性格冷漠的样子,简单地回了个“嗯。”
“有你这么跟人家问好的吗?她也才17岁呢。”
一直坐在沙上的女人,这时走了过来,她埋怨崔林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但那种埋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只是夫妻间女人惯用的小娇嗔,男人很受用,并温柔地向他妻子投去宠溺的眼神。
陈玄对这类家庭和睦的夫妻对话感到陌生和神奇,她插不上话,也觉得融入不了这样温馨的环境,她就像是苔藓,只适合活在潮湿阴冷的背阴面。
那个女人转过头来安抚她,“你崔叔叔跟你开玩笑的,爷爷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你先暂时住在叔叔阿姨家里好不好?”
她用着哄三岁小孩的语气和陈玄说话,陈玄看了一眼她小心放在她肩上的手,很白很干净,无名指上还带着一只钻又大又闪的结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