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地坐在船头的甲板上,张若尘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将林刻先前所讲忘得七七八八,展开血绝族长的遗书,认真观阅,眉头逐渐皱起。
继而,苦笑连连。
「天地造化,难逃缘分二字。生死命运,不过爱恨纠葛。缘分未到,命运不期,人力强拧又有何用?」
张若尘折叠好遗书,收起。「哗啦!」
神舰逆行,破浪声响亮。
不多时,已是驶出忘川,进入浩阔无垠的地荒宇宙。
这的三途河宽阔如海,不断有尸骨从上游飘来,覆盖整个河面,看不见水光。
只有幽蓝色的鬼火,在浮尸上燃烧。
一艘艘运载残魂的舰船,向忘川而去,可闻啼哭和悲戚。
岸边的阴阳道上,数之不尽的衣衫褴褛的鬼魂,从各个大世界和生命星球行来,前往碧落关,轮回转世。
神界决战死了太多修士,无数大世界湮灭,埋葬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有的人还能入轮回,可是更多的人,却灰飞烟灭了,什都没有留下,令人万分唏嘘。
张若尘取出木梆子,坐在船头,敲击起来为他们送行。
用沧桑的语调,唱道:「百年浑似醉,满怀都是春。」
「高卧东山一片云。」
「嗔,是非拂面尘,消磨尽,古今无限人。」
脑海中,他想到了灰飞烟灭在棋子中的大司空和二司空。
再也没有人叫他「师叔」了!
想到没有留下残魂的殷元辰,在昆仑界初相遇时,他们本有机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想到了劫老头,想到了自爆神心的阎罗太上,想到第二儒祖,想到死在灰海的阎寰宇、孟奈何、干阔婆、地藏王……太多太多的人,永远的离去,未能见到永夜之后的天明。
「消磨尽,古今无限人……」
这歌是老穆教他的。
木绑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
张若尘仿佛又回到临行客栈,以张老头的身份坐在小临床边,以歌声,送她辞世而去。
又回到第一次遇到小临和老穆的那一天,那时的小临,有着少女一般的美丽和善良。只是后来,美丽和善良都消磨在了苦难的世间。
一曲罢,张若尘已泪流满面。
宫南风说,不敢回头看,回头尽是苦。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宫南风以张若尘为明镜,在镜中,看到了自己,于是知道了我是我。
张若尘又该以谁为明镜?
既然没有明镜,那便只能回头看。
走一条回头路,去看看这一生,这一路,到底是甜还是苦。
所有船舰,包括不死血族的十翼世界,修罗族的修罗星柱界,阎罗天外天,罗神国都在行向忘川,要去构建忘川道的新世界。
唯有张若尘这一艘船舰逆向而去,显得极为孤独。
在生死界星登岸,张若尘舍弃了神舰,独自一人来到七冤渡。
七冤渡位于七冤圣城的东城,临三途河的主河道。
此处水面宽阔无垠,浪高丈许。
当年张若尘和般若就是在这,解开了多年心结。
离开七冤渡,张若尘脚踏水浪,进入三途河流域鬼族所在的领地。
无常鬼城正在如火如荼的重建,黑白道人轮回后,溟夜神尊和鹤清神尊成为这座鬼城新的主人。张若尘没有去打搅他们,也没有想过要将鹤清和盖灭的秘密告诉溟夜。
这世间有的秘密,只能永远成为秘密。
数日后,到达酆都鬼城,张若尘走了进去。
地狱界最为宏伟壮丽的神城,如今化为一片废墟,不知需要多少年重建,才能恢复昔日之鼎盛。
幸存下来的鬼族修士,唯有朱雀火舞这一个熟人。
她得扛起鬼族大旗,一代新的鬼帝正在冉冉升起。
张若尘在酆都鬼城待了三天,走遍昔日走过的路,脑海中许多模糊的记忆重新展开。三天后,独自一人默默离开。
他不想被人知晓,而引轰动。
更要隐藏行迹,让可能未死的人祖不敢轻举妄动。
他只想安静的,就像旁观者一般,好好的看一看这世间。静下来,寻找在时间和因果反噬下已经淡忘的人和事,思考人生走过这一段的时候的对错得失。
走过万骨窟,翻过望冥白骨岭……离开三途河流域,走了两个月,来到命运神殿所在的那片星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