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李慕书跟着大家抖着手哆哆嗦嗦地用冷水洗洗手,狠了狠心把脸也洗了。一个月没洗澡也没洗脸,已到了李慕书的极限,他实在受不了了。他打算先把脸上那层污秽清洗下来,然后再抹一层灰尘上去,这样既能作到掩饰,又会舒服一点。最起码心理上会好过一些。
李慕书仔细地洗了脸,然后走到旁边蹲在地上摸了些泥粉就往自己脸上抹了。抹完后又用手抓了抓头,把它弄得更乱一些盖住了半个脸,这才冲回帐篷。
张强张小天他们早就躺在里面了,这里一到晚上就起风,气温下降到十度以下。帐篷挡住了风,在地下又铺着油布和干草,比起外面暖和多了。
这里的帐篷分大中小三种。大的一般是用来给病号住的,能躺1o-12人;中等的一般可以住下6-8人,而最小的则是4人。这是标准,如果帐篷缺乏又遇到气温下降,那幺小的帐篷也许都能挤进十个人在里面的。
张强和林健躺在近门口处,而张小天和李慕书就躺到里面,那里比较暖和。此时张强他们在谈着明天的选拔。
李慕书是最后一个冲进来的,此时正颤抖着手指解开扎成四方的毯子,抖开后又把薄棉衣紧了紧,这才全身哆哆嗦嗦着躺下把自己卷成蚕甬闭上眼睛睡觉。油灯什么的别想了,营地到处都是火把,火光冲天呢。
李慕书卷缩在毯子里还以为自己会睡不安稳,结果后来睡得跟死猪一样。第二天清晨,张小天叫了他三次他都没反应,后来还是张强过来抓起他肩膀摇了好几下才把他摇醒了。
睡眼模糊的李慕书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勉强站起来,出了帐篷抬头一看,天上的星星还在闪闪亮,这到底什幺时辰啊?
李慕书来不及感慨就被张强他们拖着去洗刷了。已到了军营,迟到集合是必然执行仗刑的。这是军队必须严格遵守军纪。洗了脸清醒过来的李慕书此时已隐约听到步卒操练之声了。
早饭依然是没惊喜的两个黄黄灰灰的馒头,不过令李慕书惊喜的是这馍馍还带了点余温。为了避免吃到冷硬馒头,李慕书赶紧三两口啃了。果然热乎乎的食物吃起来就是不一样,好吃多了。
早饭后李慕书张强他们排着队就小跑着到了集合的地方。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一个木头搭的简陋擂台。台上站着七个人了,一脸严肃地看着底下这班新兵蛋子评估着。等队伍都到齐后,台上有三人坐了下来,另四人则站在他们后面。
李慕书和张小天在他们编队中算是矮的,他们就排在前面了。李慕书悄悄抬头借着月光打量着台上坐的那三个人,他们必然是军官了。
坐在中间的是一位年约三十许白面书生型的清瘦男人,他穿著深色长袍,气质斯文淡定,像文官多一点。而坐在他两边的一看就知道是武官,身材高大魁梧,面容粗犷有须,他们坐得也是四正八方的。
那个清瘦男人忽然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停下,炯炯有神的双目朝着台下的士兵们一扫,身上的气势一放,大家连气都不敢大声喘了,顿时寂静一片。李慕书怎幺也想不到就这幺斯文的男人竟然也有这样强悍的气场。果然是战场啊。
清瘦男人见收到效果了才稍稍收俭了一下,下达命令:“听着,识字或懂医药的全部走出来站到队伍的最前面!”
这么一条命令下来,大家都呆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我你的。李慕书也是有点楞了,但他的脚比他脑袋快就走了出来,成了领头羊。其它人一看李慕书走出来,识字的新兵们也就跟着走到自己队伍的最前面站好。
李慕书偷偷用眼尾扫了一下左右,现六队一共快两百人中,识字或懂医药的却寥寥无几,这些人全部加起来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北方很少读书人么?
就算这么少人,但那文士的表情却似乎很满意。他指着台边下一个空地说:“你们全部都站到那边去。”说完还特意打量了一下领头羊李慕书。只见这少年蓬头垢面的,实在邋遢。其它几人虽然也是穿得破破烂烂的,但起码比他干净多了。就这样子实在和识字沾不上边啊。
那文士指示完就退回去坐下,在他左边的官军就站了起来,声若洪钟:“各小队队长挑出自己队伍中身体最弱的士兵。所有被挑出来的士兵全部到队伍最后面站好。”
各队的队长听令后,马上转身由队伍最前面开始挑逃。因为中途没换过队长,都是带队一路走来,队里谁强谁弱那些队长最清楚。很快被挑中体弱的士兵都跑到最后面排排站好。
李慕书年纪小身材也不高,他正伸长脖子看着自己那队。其它队的人他都不认识,李慕书只认识昨天睡在同一个帐篷的那四个人,林健和张强肯定要上战场的,现在只关心张小天会不会被张强挑出来?他希望张小天能留下。
果然张小天被张强挑出来了,只是看起来张小天很不情愿。昨晚张小天就跟他们说过他想跟着张强上战场,有机会也要见一见谢越云将军。只不过张强觉得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张小天最好不要。刀枪无情,上了战场张小天大概连自保都有问题,更别说杀敌了。至于李慕书,他比张小天还要弱。
人选挑出来后,右边的军官也了话,他们身后的军士们都跑下台把原来临时编的六个队伍重新编制成四个团队,由他们亲自带队,训完话后就率领着他们往南边跑去,大概要准备去第一和第二军营了吧。
两位武官又在留下来的那3o个士兵中挑了2o人带走了,他们将作为后备军会在这营里继续操练;而剩下的1o人当中,5人编入伙房打杂,余下那5人则到伤员帐篷里照顾伤患们。张小天被编进了伙房被人带走了。
识文断字的9人当中,仅李慕书一个懂点医药,其它人也只是略懂一些字,还是三字经,百家姓那种水平。那文士对于李慕书懂医药颇为吃惊,实在是他看起来太落泊也太脏兮兮了!
“你,还有你们,都跟我来。”那文士指指李慕书,又对刚编入照顾病患的那五人吩咐道:“其它人在原地听候分配。”说完文士就转身朝东边走去,李慕书他们忙跟上。
这个军营所扎的营地是由背靠大山的小山丘推平的,这里四围被树木林立,郁郁葱葱的高山围绕着很隐瞒。李慕书他们跟着文士穿过伙房走到后面的树林中,那里有一条羊肠小道。
大约快步走了二十多分钟,原本满目的葱绿突然不见了,视野开扬起来,眼前竟是足球场那幺大的一片空地。
一个个的大帐篷整整齐齐地扎在空地的左边,而右边则是扎了几个小帐篷。中间架着一排排的竹竿,挂着一些纱巾随风飘扬;还有一排用石头和泥垒起来的土灶。土灶上面放置了一排的药煲,药煲冒着热气,正在煎药呢。一个年轻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土灶前面,一边扇着火一边察看各个药煲。
强烈的草药苦香味弥漫在空中,却也没法盖住由大帐篷里传来的一阵阵血腥味和伤口炎腐烂的难闻气味。李慕书他们几人甫一踏进这地儿就闻到了,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同时几乎人人都屏息。
大家在文士面前不敢直接伸手捂着口鼻,只是强忍着作呕慢慢适应。其中有一人可能昨晚没睡好,闻到这气味没法忍得住干呕了好几声,好象有想跑到路边呕吐的冲动。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那年轻人,他转过身来看向他们。见到那文士他忙放下手里的蒲扇,快步走到文士面前弯腰行礼:“周大人。”
“嗯,王大夫在看病吗?”
“是的。昨天又送来十几个伤员,今早有几个热了。周大人请稍等,小的马上去通知王大夫。”
“不用,我进去找他就可以了。”
“是。王大夫就在最后面那个帐篷里。”那年轻人朝李慕书他们笑了笑,就转过身煎药。
周大人带着李慕书他们走向左边的大帐篷,走得越近,那难闻的气息越浓烈,那是腐烂的味道和令人难以忍受的骚闷味。连李慕书闻到都忍不住想作呕。
以后他就是在这临时病房里工作了,李慕书不由仔细打量着。作为病房的大帐篷有些是打开来通风,有些却是用石头压紧了,看来王大夫是依病情而作出的举动。李慕书不由点了点头。
敞开的每一个帐篷都躺着不少于十个伤兵,有些在低低□□声,有些一动不动。不过他们都经过了有七个帐篷了吧,却没见到一个类似护士的人在里面照顾伤兵。李慕书不由皱紧了眉头。
无论现代古代,军医配备都很少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想到竟然少到这种地步,更何况这里设施如此简陋又没有卫生可言,而在战场上受伤机率又那幺高,看来一旦受伤就已一脚踏进鬼门关了。怪不得他们要把自己送上战场……
想到这里李慕书不由用力地摇了摇脑袋,不能再想这些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利用自己的专业救活伤兵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