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未亮,营中就吹起集合的号角。房内立刻就响起了起床穿衣等咝咝嗦嗦的声音。李慕书半梦半醒中卷了卷身上的毯子还想睡。虽然是睡在地上,但这躺下来伸展四肢睡和曲起身子睡那是天与地的差别,反正他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正想着赖床赖个几分钟,却在张强疯狂摇晃下以及他的大嗓门下惊醒了:“李慕书,小慕,别睡了快起来,迟到会被执行仗刑的。”
仗刑?李慕书心里一惊屁股一痛猛地坐了起来。在张强惊讶的目光下快地迭好了毯子系紧了衣服(小慕慕睡觉没脱衣服),催着张强一起跑到外面的用冷水嗽口洗脸。
脸,李慕书是不敢洗干净的。张三的警告犹在耳边,也不无道理。水很冷,李慕书沾湿了布巾印印脸,擦擦眼睛和嘴唇算是洗完了。走回房内学着张强那样把毯子裹着包袱卷成方形背在后面。然后跟着他们一起赶去集合场地了。
集合场地就是在古宁小镇城门外面。新兵们一个个排着队先在临时营地门口领取了早饭和一皮袋水。早饭就是两个粗粮馍馍。然后一边走一边吃到城外集合。
张强他们这分队差不多编在最后面。等他们走出城门,最先到的临时编制的准士兵们也早已立好成方形队伍,后来的也一队队地排好。队伍最前面则停满了一排排马车,有些马车上装着满满的粮草等物,有些却空着。车上都插着一排大红绸的三角旗,上面是一个唐字。迎风飞扬,飒飒作响。
清晨时分空气固然清新但也是很寒冷的,大家吃完早饭后就把系在背后的毯子移到前面紧紧地抱着。这张毯子虽然很薄,但有好过没有啊。
李慕书是新加入张强的编队,除了张强他谁也不认识。张强昨晚也没仔细看李慕书,现在就着这晨光一看,蓬头垢面的,看起来年纪还小也不怎么强壮,念及他都到了这最后一站还被抓来不由同情,心一软就把李慕书也纳入自己羽翼下照顾了。李慕书心下感激也安定下来,这一路上有个人互相照应一下起码不会那幺慌了。
昨晚天黑了李慕书才到,就那豆点大的油灯,他也没看清张强的长相。现在大家又站得那幺近,他抬眼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第一感觉就是比他高,足足高了大半个头。应该有一米八了。大约二十岁左右,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很精神。
张强是这小队的小组长,他站在他们编队的最前面。李慕书人小个矮,他和张小天就站在队伍的第一行。张小天是张强的同乡,约十六七岁,人长得挺秀气的。只是身子看上去很单薄,脸色也不是太好。其实这里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穷人家的孩子么,营养不良加上这些天日晒雨淋的,能好到哪去?
张小天人比较腼腆,不怎么说话。张强和他由小玩到大,又同时征入军队,平时也没少照顾他。现在张强又带着李慕书,没一会,三人也慢慢熟了。
队伍最前方有军官在大声说话,至于说了什么李慕书是听不清了。估计大部分人都没听清楚吧。毕竟没有扩音器,那个人似乎也没有强劲的内功可以千里传音。于是前方的指示由前面的人往下传,慢慢地大家都知晓了。李慕书不由感慨:幸好不是聊八卦,不然传到他这里肯定会扭曲了原来的意思。
传来下的大概意思就是被谢越云将军一直压着打的蛮军正进行大规模反攻了,虽然我方一次次击退敌人,但死伤也很严重,现在很缺人。他们这些新征的士兵必须加快度赶去援助。现在的方针是放弃原来步行的计划而改坐马车狂奔,将日以继夜地赶往北疆边境。
这意思传下来时又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大家小声地议论纷纷。有人兴奋有人担心也有人没什么反应。但是无论怎样心思都好,他们也不敢违抗命令。
按甲乙丙丁编制的队伍一队队地上车,马车坐满后立刻就扬鞭出,直至全部的马车都载满士兵走了。剩下的六队没马车可坐的准士兵们则按照原来的计划步行过去,直到最早一批的马车回来接应他们。
李慕书所在的编队正是这排在最后的六队中,他们没马车可坐必须得走路。这些新兵们有喜有忧,李慕书想起要步行过去也不由地苦着脸了。
张强回头见了笑着说:“坐车虽然舒服,但一到北疆就要上战场。所谓走得快死得快呢。我们在后面慢慢走,活命机会大啊。可能等我们到达已经打胜仗了呢。”
“噗”李慕书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突然想起张三吩咐那男人叫他给自己安排好一点的,原来如此。李慕书不由心满感激,虽然前途未卜但起码知道只要努力谨慎自己还有活路;如果自己一直不知情而留在李府,那么什么时候自己被害死了都不知道,防不胜防啊。
“强子哥,你小声点说。”走在李慕书旁边的张小天也笑得肩膀乱抖,他忍着笑戳戳张强提醒道。
“放心,我有分寸的。”张强见两人都笑了也就不再说什么,现在才刚开始走是比较轻松,等走得久了就会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早上气温低还是挺冷的,但一到太阳升起来气温就会回升,到了十点钟以后就会越来越热了。
李慕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这沙泥小路上。抬头是一望无际的土黄:土黄的山坡,土黄的沙泥地,土黄的队伍。幸好一路上并没有沙尘滚滚,偶尔还能现脚下已枯萎的植被中冒出了些许青绿,只是周围看起来依然很荒芜。
前面军旗迎风招展,大家在炎热的太阳底下把薄棉衣脱掉连同毯子一起背在身后。李慕书低着头跟着前面的人的步伐,单调而疲累。他不敢喝太多水,这一袋水听说要支撑到晚上扎营时分。
虽然李慕书自以为有强大的意志,但李竹均这个身体实在没受过这种苦,在最热的中午他差点没中暑倒下,幸好张强及时扶住了他。当然不止他一个这样,也有好多个身体弱的一路上都走得摇摇晃晃的。
领军的军士似乎也跟张强的想法一致,越早赶到北疆营地,就越有可能被送进战场。反正前面几队新兵都赶去战场了,后面的步行军就不用那么赶了,所以他也没有催着赶着他们快走,还找了个古城残址让他们休息休息喝口水再上路。
午饭依然是两个灰灰的粗粮馍馍,李慕书坐在风化的石头背后看着馍馍直叹气。天气这幺热,这干干的馍馍怎吃得下啊?
肚子是饿了但嘴巴很干。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但绝不能不喝水。水袋里的水剩得不多了,这周围也没见到什幺绿色植物,更别说水源了。李慕书更不想啃这硬硬的馍馍了。
“小慕,你怎么不吃?快吃,等会又要上路了。”张强已经啃完一个馍馍,正向第二个进攻。就连张小天也啃了大半个馍馍了。
“很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一会一走就要走到天黑才停下扎营吃饭的。你会支撑不了的。”张强三两下啃完手里馍馍,解下水袋小心翼翼地打开喝了一小口。
李慕书沉默地点点头,先喝了一口水才开始啃。吹哨集合要出了,他还没吃完一个。剩下的那个他也给了张强吃。
下午更难捱,在大太阳底下李慕书热得直喘气,双腿如灌了沿一般。整个队伍都走得很慢,果然如张强所说的那样直到天黑了他们才找了个背风的营地休息。
新兵绝大部分是贫困民众,心地也纯朴善良,在行军中强壮些的就会扶持着弱小的。李慕书是弱小的那一拨,得到了大家的关照,一到了休息营地就优先地坐下休息了。而身体比较健壮的还要搭建帐篷。
李慕书坐下了他那两条腿还抖着,张小天一边帮他按摩小脚一边取笑他。李慕书也不反驳,的确啊,张小天看起来纤弱却能稳稳地走到营地,还能跑跑腿帮着搭建帐篷的,自己就不行了。
所谓帐蓬也不是现代的那种露营的帐篷,只是用几根长竹架好,披上油布,垂下来的油布下摆则用石头压住,挡挡风,遮遮露水而已。晚上大家就盖上自己的毯子睡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