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季奶奶还催他们赶紧定下来,他提了一句,她心里忐忑了好几天,可是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他再也没说过。那时候唐果还嘀咕过,不过后来自己也觉得不合适,那时候她还要上研究生,他才刚工作。
再后来,也就没功夫琢磨那么多了,直到现在,唐果才又后知后觉觉得,他是不是并没有做好准备?又或者说,并没有打算和她结婚……
唐果想不明白,脑子里一团糟,季峋说了两句:“下车。”她才反应过来,到家了。
说不上家,就是个公寓,律所提供的宿舍,一室一厅一卫,唐果搬过来的时候,他不在家,找了律所一个小实习生来帮忙,那个小男生看了唐果一眼又一眼,最终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季律师可凶了,大家都猜他女朋友是个高冷小姐姐呢!”没想到是个温柔和善的漂亮姑娘,看起来软软的,没有脾气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能降得住季峋的女孩子。
唐果从来不觉得自己能降住季峋,她从来就是被降得死死的那一个。
下了车,两个人步行从停车场往公寓楼走,路灯昏昏沉沉的,远处人声模糊,气氛沉寂。
唐果跟在他后面走,走着走着,就觉得委屈,不想走了,站在原地看他背影,那背影看了好多年,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他走了十几步,才现身后无人,转身看她,唐果瞧见他皱了眉头,他站在原地,保持着回望的姿势没有动,似乎无声在说:快跟上。
唐果赌气,不动。他也不动,两个人隔着十米的距离互相望着,像三流的言情剧,充斥着狗血荒诞的氛围。
最后是季峋妥了协,往回走,走近了,探她额头,明明表情里都是隐忍的烦躁,却没有作,只是避重就轻问了句:“不舒服?”他从来都这样,第一时间迁就她、哄她,大男子主义,认为男人就该让着自己女人,大概成了习惯,所以提分手才会很艰难吧!
唐果摇摇头,最终泄了气,跟着他上楼去,等电梯的过程漫长而折磨人,唐果脑海里胡思乱想着,想了很多,一遍一遍模拟两个人分手的场景,每个场景里唐果都若无其事地微笑,然后说:“没关系,好聚好散嘛!”
可事实上,一切还没开始,她眼泪已经在酝酿了。
怎么可能没关系,怎么可能风轻云淡,怎么可能就好聚好散了,她从稚气未脱就喜欢的人,这么多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拼命想要肩并肩的人,是真的……放不下啊!
进了门,季峋一回头,看见唐果满眼泪,心脏不自觉收紧了。他握住她的手腕,压抑着声音:“后悔了?”从见她的时候起,他就觉得她浑身上下不对劲。
脑海里一遍一遍飘过她那句:“一辈子这么长呢!什么都说不定。”是的,一辈子这么长呢!这么多年支撑他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一辈子这么长呢!他虽然赤手空拳,可还是可以为她打拼一片天的,他这个人骄傲自负从不服输,可面对她的时候,总是自惭形秽到泥土里。
他拼了命地从泥土里挣出来,不过是因为她在外面拉着他,可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犹豫了后悔了,他会不会跌回去,然后彻底溺死在里面。
唐果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只是下意识回问他:“你呢?”是不是后悔了?
他从胸腔里挤出三个字:“我没有。”
唐果神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她愕然看见,季峋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眶红了,他紧紧盯着她,眼神里的脆弱显而易见。
“可是你都好多天不回家了,我觉得你好像不太想理我了……”
季峋有些急切地解释:“我真的只是在忙,看守所和法院两头跑,晚上睡在律所,一睁眼就是卷宗,根本没时间……”越解释越像狡辩,季峋眼眶更红了,盯着她,一字一句:“我立了军令状,赢了官司,三个月的带薪休假。”
“三个月……休假……?”唐果模模糊糊地猜到了些什么,心里一惊。
“我知道三个月太短了,办了婚礼去度蜜月,时间很赶,可是律所的事我撒不开手,三个月是我能争取的极限了。”季峋有些挫败,前所未有的挫败,还有无措。“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唐果整个人都处在混沌当中,好像前一秒还在苦情戏里浸泡,下一秒又来了个大反转,她第一次看见季峋这个样子,像个受了委屈呜咽的大狼狗,看起来双倍的可怜。
唐果试探地问:“那你……明天要跟我说什么?”
“看房子。”她从怀里摸摸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搁在她面前,唐果打开看了眼,是颗钻戒,于是忽然就喉咙哽着难受。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想跟我分手,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要约我出去。我以为你不想和我结婚,所以一直避而不谈。我以为你变心了,所以乔艺璇叫你你就跟她走了。我当时好难过好难过……”
季峋揽过她的后颈把她按进怀里,低声说:“我喜欢你喜欢得没命了,所以即便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还是想抓着你。从我二十二岁的第一天起我就想和你结婚,可是没脸开口,我甚至都不知道把你娶回哪儿,在我心里我一直是个没有家的人,我一直在很努力地想要给我们一个家,我害怕你等不及,所以我每天都很努力。我没空变心,就是一万个乔艺璇站在我面前对我来说也什么都不是,她就是律所的顾客,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已经跟她说了让其他同事接洽她。我可能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够好,可是唐果,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