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当然是喜闻乐见,有些事确实不太好说出口,但是写字出来就比较容易了。
于是季峋写了一封手书,依旧煽不来情,但是比采访要详尽很多,排版的人把全文贴了出来。
有一段他说:喜欢上她是件挺容易的事儿,她从小就招人喜欢。我原本也觉得我不用太放心上,可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放心上了。学习好是被她“逼”出来的,我什么都没有,幸好还年轻,还可以有未来,我就想着现在没有没关系,以后得有,她从小娇宠大的,我要是一无是处,她爸妈怎么舍得交给我。对,我很早就开始琢磨这事了,可见蓄谋已久。其实很多时候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从小就不是太细致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泥足深陷了。
唐果扭头看了季峋一眼,季峋察觉到她目光,回了头:“嗯?”
唐果欲言又止了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把手机杵到他眼前叫他看。季峋低头扫视了一遍,只给了她一个回应,“嗯。”
唐果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结果他只是嗯了声,唐果自己憋不住,主动问他:“你说……喜欢的人才能称之为青梅竹马,别人只能叫做伙伴?”
季峋瞥了她一眼,等下文。
唐果只是觉得很迷茫,这和她一直以来的认知有冲突:“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季峋挑了挑眉,觉得她怪怪的。
唐果摇了摇头,毕竟人已经去世了,再拿出来说总觉得不太好。
但季峋怎么可能放过她,他烦透说话说一半的了,尤其唐果,他不太会猜女孩子心思,所以唐果一旦明显有心事还不跟他说的时候,他就会异常躁乱。
季峋收了书本,敲了敲桌子,“走,出去吃饭。”
唐果“哦”了声,跟着他出去。
路上好几个人对他们行注目礼,不知道是不是也看了那个文章。
唐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季峋牵她的手的时候她悄悄躲了,把手揣起来。
在季峋眼里,这无疑是二次伤害。
两个人路过教学楼的时候,季峋把她推进了一间空教室。
然后掐着她的腰抱她坐在课桌上,倾身压过去,脸对脸:“说吧,到底你以为什么?别让我猜啊!”
他皱着眉头,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倒是叫唐果忐忑了起来,她这人本来就憋不住事,况且他又逼问,于是唐果很快就招了,“我以为你的青梅竹马是叶桑,你……喜欢的人是她。”
现在唐果回想起来还能记起自己当初追问他是不是自己那个青梅竹马的时候,他点头那一瞬间唐果心里的挫败感,对,就是挫败感,那种一瞬间沮丧到底的感觉她那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只是以为是因为自己在一中唯一的朋友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而感到落寞,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因为喜欢,所以听到他有喜欢的人而异常沮丧。
现在想想还是会觉得沮丧,除了沮丧还有难过和委屈,就像一个原本没有糖的孩子,她不会哭,可有一天你告诉她,她原本可以有糖的,只是她没拿到,那种委屈,比从始至终都没有糖更觉得委屈。
季峋觉得荒唐得啼笑皆非:“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喜欢叶桑了?”
唐果抬头反驳:“你自己说的,你说你有个很喜欢的人,她很优秀,很漂亮,你和她从小就认识,是个长头的姑娘,除了叶桑,还有别人吗?”天知道她当时听他说的时候心里多难受,后来每每回想起来就觉得难受。一遍一遍劝自己,无论以前怎么样,现在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是自己,所以不应该去计较。可不知道还好,有些事情是一旦知道永远都没法释怀的。
“你是猪吗?”季峋气得呼吸不畅,“你不漂亮吗?你不优秀吗?我和你不是从小就认识?你留过短?”
“我……”唐果一腔愤懑化成了愕然,有些呆地盯着他气急败坏的脸看了会儿,然后不敢相信似的问了句:“我?”
“不然呢?”季峋暗暗戳戳对她提示了不下八百遍了,结果到头来积攒了这么大一误会。
两个人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季峋扣着唐果的后颈把她拉过来亲了会儿,头抵着她头说:“没别人了,就你自个儿,以前是,以后也是。”
唐果舔了舔有些麻的嘴唇,轻轻点头:“哦。”
两个人去吃饭的路上,季峋忽然想起来,“所以每次我去医院你都很不高兴?”那时候不知道她怎么了,这会儿才灵光一闪反应过来,她这到底从哪里得出的狗屁结论?
已经到这份上了,唐果也没有嘴硬的必要,点了点头,又摇头:“也没有很不高兴,就是觉得有点儿失落。还有……觉得你很可怜。”
喜欢的人得了绝症,搁电视剧里可以苦情五十多集。
季峋气得翻白眼,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我拿她当家里人,亲人,别的什么也没有,我从小就有点儿憷她,还没和你说话多,你脑子里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想法?”叶桑在他眼里就跟个长辈一样,说话做事一板一眼,所以跟她说话总是拘谨,他打心眼里尊敬她,但是并不太愿意和她多说话。谁愿意和长辈多说话呢?
唐果正为自己的愚蠢愤懑,听他解释更觉得自己傻得可怜,忙表示:“我又没有怪你……”她也就是自己跟自己较劲罢了。现在知道是一场误会乌龙,虽然对自己的愚蠢无地自容,以及一点莫名其妙的委屈,但是内心深处其实还是觉得高兴的,原来她一直喜欢的是自己?这世上再没有比喜欢的人也一心一意喜欢自己更叫人觉得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