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鸿雪行事从不拖沓,当场便答应了这个胆大包天的请求。
家中长辈们听闻这个消息,纷纷赞扬家主的睿智,并火敲定了人选——正是季家最年幼的季沉歌。
季沉歌天生就是极为罕见的冰灵根,与季鸿雪一模一样,性子又安静讨喜,不惹人反感,年纪也才四岁,正是易于塑造的年纪,会真正亲近季鸿雪与重雪宫,又不会在长大后把季家忘的一干二净。
这样一来,季家与重雪宫藕断丝连的关系就能一直维持下去,无形中稳固季家在梅雨中世界的地位。
***
季沉歌换上最正式的衣裳,被母亲一路抱到了设宴的大厅。
他上次被人套上这件衣服,还是在家主五百岁生辰的宴会上,繁琐的衣服一层又一层,把他裹得像颗圆滚滚的球。
坐在上的人正是季鸿雪。
银如雪,剑眉星目,穿着一袭白色长袍,神情冷淡的看着美艳的舞姬翩跹而舞,在他冰冷的目光下,舞姬的动作越僵硬,坐在一旁的季家家主更是如坐针垫,恨不得立刻挥退舞姬。
可转念一想,舞姬一走,就得轮到他们这些人跟九霄剑尊大眼瞪小眼了,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头皮麻,便也不敢真的让人下去。
他频频看向门口,见季沉歌终于被母亲抱过来,顿时如蒙大赦。
“剑尊,这便是沉歌,是咱们家这一代里天赋最好的孩子。”
舞姬识的退了下去。
季沉歌在母亲怀里挣了挣,母亲便将他放下了,他迈着小短腿,自己踏进厅堂,一抬眼,就对上季鸿雪漆黑的眼眸。
那双眼睛比季沉歌记忆中的更寒冷,更明亮,锋芒毕露,带着犹未散去的战意,只消一眼,便让人忍不住心中战栗。
九霄剑尊,就是剑仙季鸿雪的另一个名号。
可眼前的季鸿雪,却跟季沉歌记忆里的季鸿雪很是不一样。
季沉歌跟季鸿雪其实也只见过一次,就是他从青藤小世界回到重雪宫那一次,那时的季鸿雪同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却要比现在内敛、平和的多。
至少那时,季沉歌站在季鸿雪面前,并没有感受到这样强大的压迫感。
坐在族长下的男人是季沉歌这一世的父亲
,俊美温雅,气宇轩昂,身上带着股沉静的贵气,与身边愁白了头的族长截然不同。
与母亲一样,这位便宜老爹和季沉歌上辈子的父亲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他看着小小的季沉歌,神情带着九分的骄傲与一分的不舍。
他用眼神吓退了几乎要在门口抹眼泪的妻子,转而柔声对季沉歌道:“沉歌,从今日起,这位九霄剑尊便是你的师尊,你要随他去重雪宫修习剑法,潜心修炼,来,快见过你师尊。”
季沉歌垂下头,乖巧的喊了一声:“师父。”
不是师父,是师尊。季霖正想纠正儿子的失误,季鸿雪却淡淡嗯了一声,他立刻识的噤了声。
季鸿雪问他:“你可明白,随我去重雪宫意味着什么?”
季沉歌心中急转,无数种应对方案浮现在脑海,又在转瞬间被他一一否决。最后,他实话实说道:“去了重雪宫……我是不是可以不画符了?”
他还没有开始学习符箓之术,但这几年来,他已经知道了制作符箓的基本程序,远不是提乱画一通那么简单,光是画符用的墨水,就讲究到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季沉歌看着堂兄堂姐学习符箓之术的惨状,第一次殷切的期盼能早日回重雪宫去。符箓嘛,可以当个副业学一学,但让他专业干这个,还是免了的好。
厅堂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扎在季沉歌身上,季沉歌再次垂下头,似乎是怕被大人们指责。
半晌,上座的人语气平淡的应了一声:“的确如此。”
“过来。”
季沉歌依言走了过去,他走到离季鸿雪只有一臂之距时,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他肉肉的肩膀,在他身上随意捏了捏。
季鸿雪淡淡道:“的确是练剑的好苗子,若是学符箓,那便是糟蹋了。”
季家众人:“……”
这么多年过去,九霄剑尊对自家传统技艺的偏见还是如此之深。
季沉歌抬起头,真心实意的对季鸿雪笑了一下,右脸颊凹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这个酒窝很可爱,可惜长大了就没了。
季鸿雪见他如此,亦是勾了勾唇角,弧度微小的几乎不能称之为笑,但季沉歌还是察觉到了季鸿雪的真实情绪。
季鸿雪今日心情不差
,对他也还算满意。
季鸿雪肃声道:“你要知晓,随我去了重雪宫,就意味着不能时常见到你的双亲。”
季沉歌用葡萄似的眼睛看着他,有些紧张的抓着衣角,奶声奶气道:“没事,我本来也见不到他们的。”
语气里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点怨气。
季霖:“……”
季少夫人:“……”
他们都是修真者,时间观念与凡人不同,平时不是修炼就是忙于事务,十天八天去看一次儿子已经算是十分勤快,但在小孩子的立场上……咳,的确算聚少离多。
不过,季沉歌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以后能回来看看爹娘吗?”
季鸿雪道:“待你学会御剑而行,即可自行回来。”换言之,他不会再踏入季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