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他还记得这些年家里对他的照拂,要紧的却避而不谈,两家说好的婚事,现在竟成了村民的闲话。
他胸口起伏的厉害,抬步便想要上前把两家的定亲信物摔在他的脸上,当面质问尤凌霄,他们两家到底有没有许下亲事。
然则他前脚方才踏上去,后脚便被人拽了回来。
“你拉着我干什么!”
桃榆仰头瞪了人一眼。
霍戍压着眉:“冷静点。”
“他两边欺骗,我不去揭穿还要由着他如此么?”
霍戍看着人心急又伤心而红了眼尾,眉头跟着发紧。
他放轻了些语调:“那是州府同知府的人,你可知薛家是什么品性的官儿,又可知道乡里正归州府上谁管。”
桃榆闻言怔了一下,恍然间,拗着要跑上去的步子不受禁锢也自停了下来。
“官宦人家,当、当不能容忍此番品性的女婿……”
“利益面前,品性算得了什么。”
霍戍冷声道:“朝廷有明辨是非的清官,却也不乏险恶求利为重的官员。”
军营中,他早已经见惯了人面兽心,为往上爬不择手段的人。
桃榆听到霍戍这样的话,一时间再不敢轻举妄动。
同州城下各乡的里正顶头正是同知管理,平素对接州府和各乡之间的事宜里正面见的都是同知。
虽同知不如知府官位高,然则小百姓受谁分管,谁便是青天大老爷。
如若这薛同知是个中正秉直之人也就罢了,得知尤凌霄左右逢源或许会因此疏远尤凌霄。
但若是他一心提拔尤凌霄,今天他前去戳破尤凌霄,让薛家小姐下不来台,也打了薛家脸面,到时候薛家怀恨在心,想要整治他们家实在太容易了。
想到这些,他心里更憋的难受,不光是气尤凌霄左右逢迎,更是才晓得吴怜荷跟赵长岁的事情,两厢对比,实在是叫人唏嘘。
然而事已至此,他竟都不能上前与之对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如此。
桃榆曲紧手指,平整的指甲狠狠的戳着自己的皮肉,他历来怕痛,然而此时痛楚却也不及心里的一半。
霍戍看着身侧的人眼眶红得像是要漫出咸涩的泪水,他的眸光愈发冰冷。
“我们在大堂也转转吧,看着绸缎也好鲜亮。”
薛含雪心情不错的道了一句。
“好,含雪妹妹尽兴即可。”
尤凌霄和薛家小姐相谈甚欢,笑意盈盈的欲要朝着两人的方向来。
桃榆见状连忙往后躲,霍戍见此拾起旁侧柜架上的线针,不着痕迹的弹指送了出去。
“含雪妹妹小心,这边也有两阶梯子。”
尤凌霄俯身前去又欲将人的衣摆再次捧起来。
然则他方才弯下腰,突然失礼的叫唤了一声。
“啊呀!”
尤凌霄直觉后腿弯一阵刺痛,腿一软径直跪倒扑在了薛含雪的衣摆上。
须臾间扯得薛含雪一个踉跄,两人差点倒在一起。
大庭广众之下,双膝跪地摔在门口边侧,进进出出的人不免都看向了两人。
薛含雪见周遭看料子的人都瞧了过来,尤凌霄还扑在地上狼狈的爬不起来。
她颇感羞臊,哪里见到过光风霁月的尤凌霄如此狼狈过,连忙催促道:“你快起来啊。”
尤凌霄哪里不想赶紧起来,只是后腿麻的使不上力,越紧张的要爬起来越乱。
薛含雪的侍女见状赶紧去搀扶尤凌霄,几个人在门口跟杂耍一般折腾了一通才匆匆离开。
霍戍回过头,身侧躲在货架上的小哥儿却早已经双眼通红,眼泪跟发了洪水一般。
又碍于旁人目光,用手背一直遮着眼睛,眼泪却越擦越多,都已经滑到了下巴上。
桃榆也有些慌乱,他一哭起来便没完没了,即便是哭的劲儿已经过了,眼泪却还是止不住,说不准还得岔气,倒是让人觉得他格外爱哭还伤心的不行。
他知道自己失态,后悔方才生气红眼,这才收不住。
正怕旁人瞧完了尤凌霄的杂耍,就要看到他的狼狈而不知当如何时,一块熟悉的素帔又落到了他的肩上。
他吸了吸鼻子,偏头看向霍戍。
霍戍看着泪眼汪汪,像是用湿帕子糊了一把脸的小哥儿,哭得睫毛都粘在了一起,跟朵雨打的荷花一样。
他眉头紧锁,抬起手想要揽过他的肩,可手临触到人时,终归还是收了回去。
霍戍暗叹了口气:“走吧,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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