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铃声打响,他把拿出来稳稳当当地握在手中时就不再紧张了。
他吸了一口气,把目光移上去,镇定自若。
“爸,年快乐。”
可以坐下八个人的长条大理石桌前,只有江高寒一个人拿着红酒杯摇摇晃晃,预料中的童姐和梦儿都不在,红色的灯笼挂在墙壁上,红光透出来,只让人觉得突兀,而感觉不到一丝热闹。
江高寒将酒杯在桌上放下,扶着桌椅慢慢转过身,眉眼凌厉地像是刻上去的,江临安与他最像的地方不是脸而是神态。
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他永远紧绷着每一根神经,令人没有胆量接近。
很少会有男人能在年近五十的时候还能做好身材管理,自律的人最可怕,而他是极度自律的人。
可现在,江临安却意外的现他和想象中不一样了。
记忆中的父亲从不泄露他一丝温柔,脸上从来不会有疲倦。
而今天,江临安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没有经过任何掩饰疲倦感,甚至眼神中还流露出了温柔和慈爱。
在这一瞬间,那个他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的词在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他觉得父亲老了。
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江临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觉得父亲嘴角挂着笑,就连吐出来的字眼都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饿了吗?”
第57章除夕
江临安一瞬间被这三个字激地眼睛红了一圈,立马偏开头,不让人看见。
饿了啊,他想说。
“早饿了,这么晚才叫我们吃饭,我都怀疑您是不是想让我们饿死。”蒋舟笑着将他拉到长桌前,拖开椅子示意他入座。
他没动,目光落在大理石条纹上,余光却全在江高寒的身上。
他很少将父亲与亲人联系在一起,在他眼里,亲人是妹妹和母亲,父亲是老师,是标杆。
外面都说父亲是狼王是狮群里的皇,他有条不紊地把家庭和友情都与事业划上了等号。他从不带来爱,他所带来的可以被称作是生存技能,教儿子怎么在这世上孤独地存活。
江临安很清楚别人对父亲的态度,包括小舟。他从不为父亲开脱,那种连自己最好朋友都不放过的掠食者不配拥有感情这种东西,就算小舟笑着,他也能感受到小舟内心深处对父亲的厌恶。
尊重与崇拜是一回事,他作为父亲最好的学生,唯一没有学会的就是怎么放下感情,而就算他能放下他也不愿,从母亲离开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拥有感情才算是真的人,不然和赚钱的机器有什么区别。
他很确信自己是站在小舟这一边的。
“父亲都没入座,我坐什么?”
蒋舟颔,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对着江高寒说道:“江总,开饭了吧,这都前胸贴后背了。”
换做以前,小舟这幅样子肯定被骂了,可江高寒却没有半点指责的意思,反倒是柔声说道:“你们俩刚刚在外面亲热的时候怎么没叫饿?”
果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您这也太不地道了,都知道是在亲热,怎么还叫人来打扰?”蒋舟舔了舔唇角,那模样像是在回味刚刚那个吻,又故意一副没有长幼尊卑的态度,江高寒不入座,他不管,拉了椅子就坐下,还磨地嘎吱作响,弄出些刺耳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在挑战江高寒的脾气,眼看那眉头有皱起的味道,蒋舟倒是更满意了些。
“不是饿了吗?总要让人叫你们吃饭吧。”江高寒往身后招了招手,吴秘书走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吴秘书应了声,往后厨的方向去了。
蒋舟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摆出副疑惑的表情,问道:“我干妈呢?车都停外边了,怎么没见着人?”
江高寒在主位上坐下,两手交握放在腿上,语气终于有些微愠,“小舟,今天过年,我不想把气氛搞得太不好,但也希望你不要太过放肆。”
“哪句话放肆了?”江临安淡淡问道,在蒋舟身旁坐在,气质与主位上那个人别无二致。
一瞬间,本来就不热闹的气氛变得有些低沉,江临安垂下眼,连说话都不再看着江高寒的眼睛,他知道这不尊重,但他今天不太想尊重。
“舟舟是说得不对吗?除夕家宴,她出现在这里,还能是外人吗?”
“她当然不是外人,”江高寒闭着眼叹了口气,他很少这样叹气,“她是你的母亲。安安,爸爸这次叫你来,是想让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你离开家这么长时间,爸爸没说什么,也不怪你,但是,耍脾气也该要有个限度,你十八岁了,该成熟一点。”
爸爸这两个字显得那么不真实,竟有些讨好的味道。
江临安苦笑着摇了摇头,“所以她在你心中一点地位也没有对吗?她死了就死了,正好给你的爱人腾位置。我为了她离开家,你却觉得我是在耍脾气。”
他收起嘴角的弧度,眼角的红晕怎么也掩盖不住,但他仍旧把头抬了起来,微微昂起下巴,对着江高寒说道:“你从来都告诉我,凭我的地位我的身份,这一辈子我都可以高高在上地活着,没有人有资格对着我指指点点。可是呢?就算你把他娶回家,我也只是个被扶正位置的私生子而已,没意思,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