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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一个地忆起,慢慢地支撑着自己,从床上爬起。

  死者已逝,生者还要活了下去。弟弟的病耽误不得,年老的父亲还等待我日常的接济。没有了山口,一切,都得再次靠我自己。

  我得弄钱去。

  弟弟又让医生打了镇静剂,在酣睡。一束夕辉,照在他的脸上,童年时代一般的无助,我轻轻的拿起他的胳膊,轻轻的咬了下去。现在他已不会在我身上咬人造表,我给他咬了一个,我要他好了起来。

  告诉医生我去取钱,嘱托护士看好我弟弟。回家化妆,穿衣,旧日的一切,一件件取了出来,再次捡了一件绿袖子的衣裳,照了照镜子,旧日红房子的那个头牌三陪女又回来了,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忙涂胭脂,淡红的两片,如两片初秋的枫叶夹住挺的琼瑶鼻,风骚而妖娆的带了点伶人的喜气。

  还好,客人没人买悲。

  转身提了包,要出去,但一想,第一次,未必能接来客,卖点私货也好。顾不得贵子送的东西,属不属于自己,翻了翻柳如是的四件宝贝,最后把那砚放进包里,它最小,听说三里屯酒吧颇有文化品位,老外也颇多,我得到那试试。

  重操旧业,熟门熟路。

  北京的夜,着了彩衣的舞女,旋着转着七彩的欲。我坐在的里,看着身边空空落落的座位,那位喜欢跟着我,不依不饶地跟着我的老人,雪般头黑个肉的老人,再也不会出现了,他死了。我泪眼模糊地看着路边的华灯,一巢巢拖着尾翼的萤火虫,在我眼前飞,亮了而又灭,生了而又死。——看不见的都是死,记忆是死,黑夜是死,沦落也是死。

  三里屯酒吧林立,我第一次来,漫步街头,正不知道该进哪一家觅客,一位浑身金毛,蓝眼高鼻的老外,站我眼前,和我打招呼,用硬的能砸死苍蝇的汉语,小姐,能不能请你喝一杯?

  我看了看他的着装,还能说的过去,老外也有穷有富,我是为钱而来,不想遇到个穷鬼。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没有三流酒吧的气息,适合的灯光,艺术家一般的调酒师,乐队正在唱2o世纪6o年代甲壳虫乐队唱过的,风靡世界的曲子《noregianood》。

  来杯什么?

  调酒师问。

  那老外要了一杯女神,当调酒师把一块雪白的奶油滴在酒面,天使一般漂浮时他说,你,看上去就是一位女神。

  女神?

  我含笑反问,自由女神吗?说着把手里的酒杯高高举起,举成那举世闻名的美国雕塑的样子,来嘲笑自己。

  是——是自由女神,你有种——说不出的美。那老外被我逗笑,忙忙再次找词恭维。

  我心里嘲笑,我不是什么女神,更不自由,命运早把我挂在旷野的苹果树上,任我从核里散出糜烂而奢侈的酒味,把男人醉。

  我娇笑起来,把那杯我要的叫天堂的鸡尾酒和他的叮然碰在一起,说,来,女神需要天堂,让我们干杯!

  性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天堂,而我的身体就是通往那天堂的路碑。

  正要举杯,一位黑大的汉子,五大三粗的站我面前,蒲团大的手掌,朝我一招,来,你来一下。

  我心下明白,是他们的老板,必定注意到了我,因借她的地盘,要抽这生意的买卖费。

  行有行规。

  我站了起来,那老外焦急地拉我的衣袖,不许我走,我告诉他我一会就会回来。然后跟着那汉子走至一个包间里,是位精干的妈妈桑,抽着烟,上下打量着我,一笑,说,来北京的吧?以前我没有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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