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公子走到门口,脚步一停,多好的机会,唾手可得,就这样毁了?她青春年少,风流袅娜,为妓的时候以放荡不羁出名,她肯喜欢个老头?他不相信,他输得不甘心,他回一望,呀,这个女人,她在侮辱他,她宁愿和个下人眉来眼去,也不肯和他!
她不肯和他!
他跺了跺脚,一丝阴阴的笑,爬上了他的眉角眼梢。
钱谦益不回来看她,他不肯面对她。他不但投降了,他还当了官,清廷授他以礼部右侍郎之职,专修明史。
这让她更瞧不起他,也瞧不起自己,千选万调,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人?她更是买醉,有意无意的麻痹自身。
研墨,给我来一杯酒。
研墨,给我磨磨墨。
研墨,你看我的眉毛可画好了?
研墨,你给我描描眉毛可好?
研墨,吃吃我调的胭脂膏子。
研墨,&he11ip;&he11ip;。
天长日久,情愫暗生。他随叫随到,她又是如厮寂寞。他身修长,美丰仪,有的是色相诱人,喂她满眼满耳。惟一不足的是他是个下人,下人又怎么了?她当初还是个妓女呢!报复一般的,她叫他来,喝酒,解衣,穿着红肚兜,诱惑那童子。研墨早就喜欢上了这主子,哪经得住这诱惑,两个人借着酒意,紧撕连慢相扯的粘在一处。她闭上了眼,她要借一切可麻醉的,情、色、欲望、罪恶,来麻醉自己,把室外的风雨琳琅,统统的忘了。
醉有多好,梦有多好,不清醒,没道德,就可以从此无耻的沦落。
突然如是我闻室的四周火烛通明,如埋伏的三千伏兵,刹那现身。窗户照的雪般的亮,人影幢幢,有人&1dquo;咚”的把门踢开,是钱大公子,捉奸拿双,他来报仇雪恨。
拿下这对狗男女!他对身后跟随而来的人喊道。
抱琴让那些人捂住了嘴,满面泪痕,呜呜哑哑地听不清,显然为她着急万分。
研墨在第一时间拿被围好了她的身子,赤身裸体地跳下了床,顺手拿起了她随身的薄刃,天神一般屹立,毫不害怕地喊道:谁敢?
下人们一下停住脚步,面面相窥,然后朝钱大公子看去,看他如何指令。
钱大公子没想到一个书童,临危如此不乱,这倒大出他意,反而降了嚣张气焰,指着他,你——
研墨打断他,带我走,是我拿匕威胁夫人的,带我走!
她看着研墨如此凛然大气,不惊不惧,反而欣喜。她委身于这样的男子,也不算委屈。她穿好了衣,下了床,拉住了研墨的手,亲亲热热,偎他怀里。浸猪笼,上刀山,她怎么肯让他一个人承担这罪?那不是她柳如是的脾气。
钱大公子,你倒满有心计。我是自愿的,研墨,不要把什么罪都独自承担。
钱大公子气的手指乱摇,娼妇!娼妇!来人啊,抓了这队狗男女,送到官府去——
谁敢?
第五章
粉身碎骨,万不足惜
她娇叱一声,环顾四周一圈,下人们慑于她平日之威,一时呆在当地。
研墨乘机穿好了衣。
不用抓,我们自己去。说完她拉着研墨的手,娇笑嫣嫣的走过钱大公子的面前。
绑住他们!绑住他们!绑住这对狗男女!钱大公子喊叫着。
下人们一下让他喊醒了,拿绳的拿绳,捆胳膊的捆胳膊,把他们押往官府去。
常熟当地的知县一看来了这么浩浩荡荡的人群,不明所以,待一细问,却是本地大户钱家出了奸情。他面上不能否了钱大公子的意,将二人押入大牢。暗里却修书一封,派人送往京城。钱谦益,他惹不得,他和他十分相熟,知这个柳如是在钱大人心里的位置,所以不敢妄动,惟有修书问钱大人本人的意思,他才好定夺。
钱谦益接到了这封信,整个人冰雪覆背。
如是,他的如是,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让他如何是好?
怒火刹那中烧。去死了吧,不理她,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可他能不理么?
她的眉目宛然就在面前,一把火,那么热,那么烈,在美的同时也摧毁着自己。
他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了常熟。
他先见的是研墨,这童子,从小跟着他,一向办事得力,他待他不薄。背着他,他居然给他抹黑。男子汉大丈夫,此等事是第一桩难以容忍的——他轻饶不了!
研墨一见他,便羞惭的跪了下来,不敢看他,老爷,求你放过夫人,都是小人不好,粉身碎骨,万不足惜。
他还替她求情,他还敢!
他气的浑身颤抖,端详着他,端详着这个一向对他唯命是从,俯贴耳的童子,他怎么敢,怎么敢动他最珍爱的?是谁给了他这样的胆子?
抬起头来!
他喊着。
研墨抬起了头,剑眉星目,肌肤若玉。他看的一呆,有一种疼痛自天灵盖钢钎一般贯穿而过,直至足底。是他自己大意了,谁也没给研墨胆子,是研墨的青春,研墨的美,给了他胆量。换了他是女子,他也会对他大慈悲行云送雨。
她是嫌他老了。
他,是,真,的,老,了!
他踉跄后退,无法面对自己的年岁。
研墨喊了一声,老爷!都是小人的错。求你,放过太太!喊完却慢慢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