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眼看见,一清师父月亮一般冷清的脸,在殿前暗了下去,暗了下去。
月全食。
她问,师父,你怎么了?
一清脸色惨白,一把抓住那香客的袖子,你说,李商隐怎么了?
那香客奇怪地看着一清,李商隐三年前就死了啊,这有什么奇怪的?
一清的身子摇了一摇,临空要抓住什么,却抓住空茫茫的一片。
师父自言自语地,他死了?商隐死了?
她忙扶住师父。唤着,师父,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玄机——扶师父回房子。
她扶着师父回了忏房,师父不肯上床歇息,坐在瑟前,指点着沉香炉,说,玄机——
她知道师父要她焚上一柱香,于是把香点了。
袅袅轻烟里,师父说,玄机,你出去吧。
她不安地退了出来,门刚刚合上,琴声响了。久违了的琴声,如泣如诉地响了。自从观里香客大增以后,师父很久不弹琴了,似恐俗耳无德,不配聆听的。
琴声里,一清师父低低地唱起了歌,唱腔委婉,歌声缠绵,唱的居然是李商隐的《无题》: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花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啼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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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白鹤亦随了乐曲,展翅,翱翔,在半空仙姿翩翩,舞态婀娜。
众香客不再上香,他们没有想到这咸宜观里还蕴藏着这样的奇景,一时看得呆了,嘴也无法闭合。犹恐身是梦中客。
惟有琴声,只有琴声,和着隐隐的曲江水,配着仙鹤的舞姿,天籁相和,天人合一。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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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至最后一句,&1dquo;铮”的一声,响亮之极,回声不断,绕梁三日——绝唱。弦断了。
那鹤随着断弦之音,一声高吟,石破天惊,从半空坠落,优美地坠落,绝望地坠落,犹似受了内伤。
她吃了一惊,忙跑过去,抬起那鹤的脖子,喊,鹤儿,鹤儿——
有人开始低议,咦,谁弹得此等好曲?可令鹤起舞的?莫非是二十年前红极一时的歌妓桃叶复活了?
怎么会,桃叶不是早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