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今宵替安南婵止了痛,却没有帮她再补全那一张脸。
他将她带回宫中,亲手送进当年囚禁他的那间地下暗室。
“皇姐,当年是你送我来的这里,如今,换我将这心爱的小屋子送给你呀。”
“你关我三年,又送我登上王位,我知恩图报,以后会照顾你下半辈子,让你在这里颐养天年。”
“还有,你放心,这屋里没有光,没有镜子,你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脸,可以安心地活下去了。”
窄小的铁门轰然关闭。
一切陷入黑暗。
安南婵飞快摸索着,躲到墙角,不停地反复念叨:
“我有罪,我认罪,都是我的错,求你们不要杀我,不要让我上洗罪台,不要弄坏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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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暴雨。
方寂雪在两树珊瑚灯之下,专注打着香篆。
他刚刚命人将千机宗内所有的山茶花全部铲了个干净,大雨过后,等到明早放晴,就会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没有安南婵的日子,仿佛空气中都没了那些恼人的香粉味。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净过了。
可是,没多会儿,外面弟子来报:
“宗主,外面……”
“怎么了?”
方寂雪今天心情颇好,轻轻抬起香印,炉中留下了一个精致繁复的“楚”字。
弟子支吾了一下,“宗主,您还是去外面看看吧。”
方寂雪有些不耐烦,但是依然斯条慢理净了手,披上外氅,又从弟子手中接过伞,才迈出门去。
外面,暴雨如注,倾泻到大地上,又飞溅起雾气,远近水帘与水雾连成茫茫一片。
门外台阶下,站着一个人,身姿立得如一支箭般笔直。
“阿凉?”
她又来这儿拧什么脾气!
方寂雪一阵急,但,还是克制了一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
楚微凉从头到脚已经湿透,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睫毛上落下的雨水冲刷得睁不开,却努力瞪着双眸。
不知是在恨他,还是在恨自己。
“这个时候,站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方寂雪见不得她这副凄楚的样子,转身回去,想要避开。
“师父……”
她忽然无限脆弱地一声唤,方寂雪的心头,就如被一只大手狠狠攥得捏出了血来。
他停住脚步,回身,“何事?”
楚微凉木然立在暴雨中,仿佛还是他当年那个单纯的孩子。
“如果……我真的脏了,这雨,它能洗干净吗?”
“……”方寂雪不语,他不确定她都知道了什么。
“或者……,用血?!!”
楚微凉的眼睛,陡然间凄厉如讨债的恶鬼。
她上前一步,“方寂雪,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当年,我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死?”
她死死盯着他,这是她给他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