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里眼睛仍对着大海眨动着,山雨欲来,没多会儿,他抓起袍子和帆布鞋,站起身说:「探长,你真把这件事搞得一塌糊涂,」埃勒里边抱怨边穿着袍子和鞋,「来吧!」
墨莱探长驯服地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小绵羊般跟在埃勒里身后。
他们在天井见到朱仑正埋头移植花坛的花。
「看到康斯特布尔太太了吗?」埃勒里气喘吁吁地问,从露台一路加紧脚步爬上来,搞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胖的那个?」老人摇摇头,「没。」然后便埋于他的工作了。
两人直扑康斯特布尔太太房间,埃勒里擂着门,没人应,他干脆一掌推开登门而入。房间很凌乱——床罩掀着皱成一团,睡衣也同样揉成一团弃在地板上,床头柜上摆的烟灰缸堆满了烟蒂&he11ip;&he11ip;两人一言不彼此对看,又匆匆出了门。
「她见鬼,跑哪儿去了?」墨莱咒着,但不敢迎上埃勒里的眼睛。
「谁见了鬼跑哪儿去了?」一个男低音柔声问。两人转身,现是麦克林法官站在走道中央,面对着楼梯方向。
「康斯特布尔太太啊!你看到她了吗?」埃勒里劈头就问。
「有啊,出事了吗?」
「我猜还没,她人呢?」
老绅士看着两人:「岬角另一头,才几分钟前,我才刚从那里回来,你知道,散散步看看风景。我看到她就坐在岩壁边——两脚悬空挂着——看着海,北边那里,我走过她身后,还对她说了两句话,可怜的人,她看起来又沮丧又无助,连头都没转过来,好像根本没听见我说话一样,动也不动一直看着海,因此,我也不好打扰她——」
话没讲完,埃勒里已蹬蹬地跑过走道下楼去了。
他们快步攀登岩壁边削成的陡峭石阶,埃勒里一马当先,墨莱紧跟其后,再下来是老麦克林法官板着一张脸吃力地殿后。西班牙角的北边这里同样是个平台,只是树和灌木显然比南端要稀疏多了,地上长着一整片平顺且美好的青草,说明是人工费心照料出来的。在他们爬到石阶顶时,麦克林往上一指,三人撒腿就跑,擦过一大丛树,眼前景观一目了然——他们也停步了——没人在此。
「怪了,」法官说,「也许她晃到哪里去——」
「分头找,」埃勒里急急下令,「我们一定得找到她。」
「但——」
「照我说的做!」
天空犹有数条紫色云彩,正逐渐黯淡下去。
三人分头各自穿过岬角北端中央处,这是树丛最密的部分,时而,其中谁冒出开敞处,四下扫视,旋即又没入树林之中。
罗莎·戈弗雷蹒跚地由岬角连接处往海的方向走,高尔夫球杆袋子单肩斜背,她累坏了,头被海风吹得一团乱。
忽然她停下脚步,眼角似乎一闪而逝地瞥见某个白色东西,就在前头靠崖边那儿。想都不想她立刻转身躲到旁边的树丛中,她觉得孤立无援,逐步黯去的天空以及一波波打来的浪潮,让她生出仿佛附近可能有人的极不安之感。
厄尔·柯特在高尔夫球场第六洞一带晃着,眼睛四下搜寻。
康斯特布尔太太坐在崖边的草地上,两条粗腿凌空悬挂着,头垂得很低,下巴几乎触到胸口,绿色的眼睛盯着脚下的崖底。
一会儿之后,她肥胖的双手撑着崖边,向海的方向用力推,好让身体往后退,臀部磨过草地底下的碎石。在此过程中,她差点侧身滑倒,然后,她缩回脚来,面对着底下的深渊站了起来。
她眼睛仍看向大海。
她仍面向着汹涌的海,拖鞋的尖端距崖边约一英寸,长袍的衣角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但她动也不动,像生了根一样,只有长袍漫天飞舞着,整个人映着天色如同剪影。
埃勒里·奎因已是第十次从林子里冒出来了,眼神优虑且紧张,心脏也逐步地往下坠,仿佛一路沉重得掉到胃里一般。他再度加快搜寻的脚步。
这一刻,康斯特布尔太太仍木雕般站在崖边,凝望大海,下一刻她却消失了。
很难讲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样生的,她两手一举,某种沙哑且原始的声音硬生生从她仿佛粘住的喉管挤出,散落在夜空之中,然后她就无影无踪了,好像大地张开口吞噬了她。
在入暮的微光中,这像某种魔法,某种可怕的魔法,就算太阳从地平线底下重又升起,海洋也瞬间如雪融化般消失不见,都不会比这更可怕,她像一阵烟消失了&he11ip;&he11ip;
埃勒里拨开树丛,但他立刻停止下来。
一名女人俯在紧靠崖边的草地上,两手压在面孔底下,肩膀不停抖动着;一名穿灯笼裤的男子则站在距崖边一英尺之处,手垂在身体两侧,一个装满高尔夫球杆的背袋丢在脚边。
埃勒里背后有跑步声传来,他转身看到是墨莱探长从树丛里冲出来。
「你听到了吗?」墨莱哑着嗓子叫道,「那声尖叫?」
「我听到了。」埃勒里古怪地喟叹一声。
「是谁——」墨莱这会儿也看到那一男一女了,皱起眉来,瞬间摆出狂公牛的架势,「嘿!」他大叫,男的没转身,女的也没仰头看。
「迟了一步是吗?」麦克林法官也到了,拍一下埃勒里的肩膀,颤抖着问,「出什么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