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试图从她的语气中判断,有多少成分是真话,有多少成分有所掩饰,以及最深埋最不愿人知的心绪。
良久,探长说了:「好吧,先到此为止吧。」
她挺着身子走了出去,但看得出很急切,远离这个房间可以让她放松下来。
「就这样子啦,」埃勒里说,「探长,她还没准备好整套谎言,但你选了个并不算正确的时刻问。我认为,尽管这女人理性的部分显然不足,但光靠她那坚强有力的脊梁骨看来也够了,我一直试着警告你的。」
「我也不会这样就简单认输,」墨莱恨恨地说,「这——」
接下来,墨莱探长慷慨地表了一段即席演说,强力而且雄辩,分析了约翰·马可此人的个性、习惯、脾气,以及过往可能的行事经历等等,合理、透彻而且极富想象力,让麦克林法官相当惊讶,也让埃勒里眼睛都睁大了,另眼相待。
「哦,太棒了,」在墨莱停下来歇口气的空当,埃勒里温柔地慨叹,「多么具攻击性又多么精致的一番机会教育。现在,探长,你自己在心灵层次感觉好多了,是不是,那不妨我们考虑接受伯利太太的热情邀请,也满足一下我们动物性方面的渴求?」
午餐时分——王侯级的膳食,在年迈但指挥若定的伯利太太的领导下,有干练的仆役伺候,且摆设在撒拉森风格的豪华小餐厅中——墨莱探长简直是郁郁寡欢这四个字的同义词,然而,尽管这多少影响到他取菜的调子,却丝毫不妨碍他大举进犯餐桌上这堆山珍海味的度和数量。面对一餐盛宴,他所呈现的是交替出现的皱眉和吞咽两种动作,以及一口咖啡一声响亮的叹息。数名一旁伺候的仆人清清楚楚接收到如此叹息所携带的信息,极机警地在每回走向餐桌时皆保持步履无声,只有埃勒里和法官两人全心全意地把菜当菜对待,这两人真饿坏了,眼前的饥渴处理告一段落之前,管他什么死亡大事也得等一下再说。
「这一切看来可真对两位的胃口了,」牢骚满腹的墨莱边说边对付着奥地利肉馅饼,「事实上你们两位也真的帮大忙了,如果我在这个案子上栽了,也绝对和两位无关。妈的,为什么总会有人自己莫名其妙跑去送死?」
埃勒里正咽下最后一大口食物,他把餐具放在一旁,酒足饭饱地满意一叹:「法官,中国人的社交礼仪主张是对的,在此,只有一个尊贵的饱喝,才足以赞颂伯利太太的如此精美盛宴&he11ip;&he11ip;不,探长,你错看我们了,如果你在此案栽了跟斗,那也绝对是我和法官这番联手出击的大失败。事实上,这并非全世界最无的难题,你看那裸体男子的字条&he11ip;&he11ip;」
「你找到切入的角度了吗?」
「老天垂怜,哪里只是一个角度,探长,这棘手玩意儿我起码想到半打角度,我冥冥中有个感觉,我想到的这些切入角度没一个是对的。」
墨莱可听不得这个:「好吧,这么说你对这张字条&he11ip;&he11ip;」
「我宁可,」法官放下咖啡杯说,「先好好打个盹儿养足精神再说。」
「如此说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传自那道摩尔式拱廊,「你何不先去睡呢,法官?」
罗莎·戈弗雷走了进来,三人急忙起身。她换了短裤,裸露着结实的金黄色美丽大腿,惟有太阳穴未退的伤痕让人想起昨夜生于瓦林小屋的种种。
「好主意,我的孩子,」法官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如果你能找辆车把我送回小屋那边&he11ip;&he11ip;我想你该不会介意吧,埃勒里,我实在有点——」
「我已经派了一辆车,」罗莎头稍稍一昂,「到你们小屋去——还有警官护送——把你们的行李给拎回这里,你知道,你们两位就住我们家吧。」
「这个嘛——」老绅士开口想争辩一番。
「这太周到了,」埃勒里愉快地接下话来,「戈弗雷小姐,你真的是太为我们着想了,我自己都还没心力料理这些事,起码在这餐饭吃完之前还没有。我亲爱的梭伦,你看起来的确很累了,那就快去睡吧,接下来的事交给墨莱和我就成了。」
「随时有人在屋子里看着,」探长想了一下,「可能好多了,没错,这主意好,法官,去吧,你放心去睡。」
麦克林法官抚着下巴,眨着他疲惫的双眼:「车子里还有我们放的一些食物&he11ip;&he11ip;好吧,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该这样,」罗莎态度坚定地说。「特勒!」这矮小男仆鬼魅般地立刻冒出来。「带法官到东厢的蓝室去,奎因先生则住紧隔壁那一间,我已经交待过伯利太太了。」
特勒领着法官离开后,墨莱探长说道:「戈弗雷小姐,在你如此照顾完法官之后,我想,你也该一视同仁照顾照顾我了。」
「你的意思是&he11ip;&he11ip;」
「带我们到令尊书房吧。」
她领着埃勒里两人走过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房间,来到一间精致的书房。室内,一股浓郁的学问气息扑面而来,埃勒里不禁景仰地深呼吸起来。和其他地方一样,这间书房仍是西班牙式样,辅以摩洛哥风味,天花板挑得极高,日影迟迟,光阴幽邃,置身其间一如置身于任何最富盛名的图书馆中,而且格局极其巧妙,每个坐位皆隔绝而自成天地,让人仿佛自处一隅,安然埋身于四壁图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