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摊在床铺上?」埃勒里急了,「拜托你,特勒,说话时省掉那些优雅的修辞,你也知道,我们不能这么耗一整个星期。」
「是,先生。全在那里,」特勒抿了抿嘴唇,眼珠也滴溜溜转着,「包括他的深灰色外套,双排扣,还带背心;深灰色带黑点长裤;白衬衫,附领子的;暗灰色活结领带,整套的两件式内衣;黑色丝质袜子;黑色袜带;黑色的吊裤带;一条灰色的装在饰用丝手帕,装在外套胸前口袋里的;黑毡帽;黑檀木手杖以及专配他如此盛装打扮的黑色长披肩。」
「等等,特勒,我一直认真追问有关这件披肩的问题,你对他昨晚为什么穿这披肩可有什么想法没有?说真的这样的装扮还真怪异。」
「的确怪异,先生。但马可先生有点与众不同,他穿衣服的品味嘛,先生&he11ip;&he11ip;」特勒忧伤地摇着他梳理光整的小脑袋,「我记得他还喃喃抱怨着好像晚上天气叫人冷之类的,这倒是真的,先生,尤其是他要我帮他拿出那件披肩时。然后——」
「他打算外出吗?」
「当然——这我不敢说准,先生,可是在我看起来的确如此。」
「他常这么晚还换装吗?」
「哦不,先生,昨晚很不寻常。总而言之,先生,在我帮他摆好这些衣物时,他进了浴室冲了个澡,稍后他穿着拖鞋和浴袍出来,刮了胡子也梳了——」
「怪啦,三更半夜,他到底想去哪儿?」墨莱嗓门大了起来,「这还真是打扮出门的好时间!」
「是啊,先生,」特勒小声接话,「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我很自然地感觉出,他可能是和某位女士碰面的,先生,您知道——」
「女士!」法官也叫了起来,「这你怎么知道的?」
「他脸上的表情,先生,还有一种很确定的渴望之感,这种时候会出现在他衬衫领子上的每一丝皱褶上——哦,先生,我该说大部分的皱褶上,在他打扮要去和——呃——某些个特别的女士见面时,他的表情举止总是这样,事实上,他还是狠狠骂了我——哦,骂了我——」说到这儿,特勒像忽然找不到正确的字眼似的,一抹奇特的眼神出现在他眼底,但一闪而逝。
埃勒里一直注视着他:「你并不喜欢这位马可先生,是吗,特勒?」
特勒露出不便附和的笑容,显然他的自制能力又回头了:「先生,我不应该说这些,但先生——他实在是一位很难伺候的先生,最难伺候,以及,如果一定还有什么的话,您还可以这么讲,他实在是个太重视外观的人,他在浴室一照镜子就得花上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看完左边,再看右边,那样子啊,好像非确定每一个毛孔都干干净净不可,或比较出右边脸颊是否比左边更迷人,而且——呃——他还喷香水。」
「喷香水!」法官大叫,吓坏了。
「要命,特勒,可真是要命,」埃勒里仍满脸含笑,「抱歉,要你如此勉为其难谈我们这个宝贝,实在情非得已。但说真的,你从仆役的角度观察这堆事——哦,真了不起!刚刚你讲到他从浴室出来,然后呢?」
「去见女人,嗯?」墨莱喃喃着,似乎心还被这事揪着。
「是,先生,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我正帮他把原来口袋中的东西放到他要穿的衣服口袋——一些零钱,还有我提过的手表、皮夹和香烟盒,此外就是一些零碎东西。当然,我指的是他那黑色外衣,没想到他忽然冲过来,一把就将衣服从我手中抢走,还骂我『爱管闲事的该死家伙』,先生,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就是这样,然后他就把我赶出房间,还生气地说穿衣服他自己会。」
「搞半天是这样。」墨莱才开口,埃勒里马上打断他:「可能不只这样,」他思索着并注视着眼前的矮小男仆,「特勒,他之所以忽然如此暴怒,你觉得有什么特别原因没有?是不是你在他外套口袋看到某个——呃——隐私性的东西?」
特勒机灵地点头:「是的先生,那张字条。」
「哦,就因为这个,他才这样把你赶出来的,是吗?」
「我猜是的,先生,」特勒喟叹了一声,「事实上,我还很肯定的,因为在我出房门时,我瞄到他撕掉了那张字条以及装字条的信封,还把碎纸片扔到那边的壁炉里,壁炉昨晚稍早也是我负责点燃的。」
不约而同,三个人一起冲到壁炉前,眼睛也同样闪着期待的神采;特勒则留在原地,恭谨地旁观。然后,壁炉前的三个人全跪了下来,七手八脚地开始翻看那一小堆冷去的灰烬。特勒清了清喉咙,眼睛眨巴了数次,快步走到房间远远一侧的衣柜前,他开了柜子门,伸头进去。
「要不是烧——」墨莱低咒出声。
「小心,」埃勒里大叫,「还有机会——如果没完全烧掉,那会一碰就碎——」
五分钟之后,三人拍拍污黑的双手,沮丧到了极点,因为什么也没留了。
「烧得一干二净,」探长欲哭无泪,「真是倒霉透了,他妈的全都——」
「等等,」埃勒里起身,急急地再查看一眼,「依我看,这些灰烬不太像纸张烧的,当然,还不能清楚地断言&he11ip;&he11ip;」他忽然住了口,锐利的目光看向特勒,特勒正冷静地关回衣柜门,「特勒,你那边搞什么鬼?」